“蹊跷?”
鹿呦听得微愣,“为何这么说?你发现了什么?”
赤霞峰的男院里长了棵文冠树,正是花开时节,红白点点的花枝坠在头顶,煞是喜人,少女仰着头,清眸剪水,云发半亸,微张的红唇似一点樱桃点在凝雪般的娇面,一貌倾城,般般入画。
他不觉看出了神,脑海里倏尔想起之前做的梦,耳梢很快烫了起来,垂眸不敢与她对视。
“啊……这个……我、我发现……发现……”
他刚刚要说什么来着,怎么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鹿呦疑惑地凑过来,眨了眨眼看他,“你怎么了?脸那么红,发烧了?”
少女冰凉的手背贴上他额头,袖间香风袭来,他猛地触电般往后缩了下,脸色更红,嘴里吞吞吐吐的说不出句囫囵的话:
“我…我…我昨晚可、可能没睡好……着了凉……你别管我……我没、没事……”
鹿呦拧了拧眉,一脸奇怪:“没事你说话怎么抖成这样?要不去找医修看看?”
“说了没事!”乌林用手挡了挡红的不正常的脸,语气有些恼羞成怒,“你别管我!”
鹿呦撅了撅嘴,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切,要不是你是我哥,谁耐烦管你。”
提到‘哥哥’这个称呼,乌林瞬间冷静了不少,狂乱的心跳也平复下来,呼了口气,正色道:
“我发现顾老头言谈之间虽对我娘有缅怀之意,但却并没有其他情感,连她的生辰和喜好都不知道,反而说不了三句话就要带上他的现任夫人,也就是我那小姨,顾景明他娘。
另外,我本来以为我师傅看到的那只鱼妖应该是个女的,可我找了顾府多年的老人打听,才知那鱼妖竟是个男的,只是长得太过好看,而时常被误以为是女子。”
“男的?”
鹿呦吃惊地张大嘴巴,“那顾家主能允许自家夫人豢养一个男妖精在身边吗?”
乌林蹙额沉思:“这就是奇怪的点,我还在想,我娘当年玩的这么花的吗?”
鹿呦:“……”
“那你说,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你娘当年玩的太花了,然后你爹受不了了,就暗地里派人想去把她给噶了,事后还伪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鹿呦手比划在脖子上,比了个噶的姿势。
乌林眉一挑,“不太可能吧,据说当年遇袭的时候,我和我那个大姐顾晚熙都在车上,还差点全被砍死了,我眼角这道疤,据说也是当时留下的。”
乌林伸手抚了抚自己右眼角的十字疤痕,桃花眼里满是困惑,“虎毒还不食子呢,他就算想杀我娘,也不至于连自己的亲生女儿和儿子都不放过吧?”
鹿呦却想到了新奇的点:“那万一你俩不是他亲生的呢?”
乌林:“……”
乌林额角青筋一跳,“要真是这样的话,他养了我那大姐二十多年,现在又把我认回去,是想做嘛?给自己的绿帽再上几层颜色吗?”
鹿呦扁着嘴巴点了点头:“说的也是,那你娘还有什么别的仇人没有?”
乌林眉心紧结,“这就不知了,我现在还没去过天墉城,打听到的消息也只有这么多,具体如何,还要等以后再来查探。”
鹿呦道:“此事不急,反正你现在已经是顾家的大少爷了,等重霄大赛后,我陪你回去看看。”
乌林颔了颔首,又看向她,“对了,江家那边的人还没来找你吗?”
鹿呦摇了摇脑袋,不以为意道:“没呢,就递了封帖子,说不日就要过来,但现在也没见个影。不管他们……对了,你身上的伤严重不?我那天看你好像被打的挺惨的。”
乌林脸一黑,“什么叫被打的挺惨的?说的好像其他人就不惨似的!”
鹿呦拍拍他肩膀,“哎呀,惨就惨嘛,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你还在意啥形象。”
乌林撇嘴嘟囔:“反正比他们好一点。”
顿了顿,觑着眼,目光闪烁地看向她,“那个妖族人,真像你说的只是来报恩?”
鹿呦‘啊’了一声,“他要真想做什么,我也不能完好无损地站你面前不是。”
乌林觉得理是这么个理,但心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看她又确实好的不得了,也只能先压下那份奇怪的感觉。
兄妹俩又说了会儿话,天色便已淡黑,晚霞闲扯天边,绚烂了一整片云海,等鹿呦和向元灵告辞回到女院时,却又发现门口站了个人。
一身玉白色的秀锦长衫,风姿卓然,容止端净,眉眼温润如玉,嘴角含笑,似芝兰玉树立在前方,却是陈最无疑。
“大师兄啊!”
向元灵撞了撞鹿呦胳膊,朝她挤眉弄眼地笑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咯,先进去了哈。”
说着向陈最欠身一礼,就哼着曲蹦跳着进了院内。
秋允之见只有她一人,十分纳闷:“呦呦呢?怎么只有你回来了?”
向元灵朝门外努了努嘴,“又被大师兄拦在门外了,唉,我现在觉得有那么多人喜欢也未必是啥好事,看呦呦,每天应付这些男的,都快烦死了。”
俊男靓女站在一起固然养眼,但要是每天都来这么几个,是个人都遭不住啊。
秋允之皱了皱眉,却没吭声。
门外。
鹿呦叹了口气,朝他行了标准的一礼,问道:“大师兄找我有什么事吗?”
陈最表情很平淡,只是瞳孔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勾着笑,温声道:
“我听说,你们两天前在海上遇袭了,你还被妖族人抓走了,有些担心,便想来看一看。”
鹿呦点点头,声音淡雅自如:“嗯啊,是有这么回事,但我现在已经平安回来了,就不劳烦大师兄操心了。我还有事,失陪。”
她有礼至极,也不多看他一眼,转身就要跨进门槛,却被一声低吼叫住了身形。
“呦呦!”
陈最站在下方,眸眼晦涩地仰望着她,声音微微发颤,“焕枝已经被我送走了,你能不能……回头再看我一眼?”
鹿呦眼睫微垂,声线清冷:“那是你的家事,大师兄不必与我一介外人多言。”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落下,薄绿的裙摆轻扬,少女纤瘦背影渐隐在缓缓阖起的木门内。
自始至终,未曾回过一次头。
世界好像就此被分割成了两道不可跨过的鸿沟,她在那头,他在这头,看得见,却永远摸不着。
日月交替的那一刻,寒霜洒满肩,浸满泪的眸里却唯覆天地冥晦,再不见一丝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