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所谓的“研究基地”待了半个月,汪馗迤见到了基地的主负责人,祝留邪。
他每隔一个星期便要去做一个全身体检。
遇见祝留邪时,汪馗迤刚做完脑部ct,坐在ct室门口等夏镜衍出来。
“体检怎么样了?”祝留邪坐在他身边,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汪馗迤不动声色移开了点距离:“不清楚,没给我看过。”
“你觉得你的身体状况怎么样?”
“我当然是相信设备的。”汪馗迤冷笑,“就算如此,我为什么告诉你,我们很熟吗?”
这时,夏镜衍推开门走了出来,面对祝留邪先是微微一愣,然后说道:“祝队。”
汪馗迤皱了皱眉,转头:“您丫是祝留邪?”
祝留邪含笑:“正是在下。”
“好,祝队。”汪馗迤懒得多想,“不管我失忆前和你签了什么合同,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失忆后的我,我并不清楚合同的内容,如果您能拿出那份合同,我看过之后觉得没问题,我会留下,反之,我不承认那份合同。”
“要合同是吗?”祝留邪说,“合同目前不在这个研究基地,你想看的话,明天我带你去拿。”
“不在这里,那在哪里?”
“菀市。”
“为什么要放在别的城市?”
汪馗迤目前待的研究基地位于浮桉市,菀市这个城市,他还没听人提起过。
祝留邪认真的回答:“因为我刚从菀市回来,在此之前,我不知道你需要看合同。”
汪馗迤:“……”
真诚的让汪馗迤不知道该怎么为难他。
不过,有个“研究基地”主负责人在身边确实好使。他对接了夏镜衍的工作,于是汪馗迤从每时每刻都能看到夏镜衍的脸变成每时每刻都能看到祝留邪的脸。
包括他开会的时候。
汪馗迤若无其事的走进会议室,若无其事的翻了翻摆在祝留邪旁边的一叠文件,又若无其事的坐到一个空位上,听他们开会。
他们开会的内容让汪馗迤怀疑自己是不是进了一个“中二”组织。
只是其中夹杂了太多的专业术语,汪馗迤思考片刻,得出结论:一个有点文化的中二组织。
散会时,他偷偷顺走了一支不知道谁落下的笔。
夏镜衍过来带走自己的办公用品,瞥了一眼汪馗迤:“见我走了你就这么开心?”
“有那么明显吗?”
夏镜衍没说话,视线下移,就看到那支被汪馗迤顺出来的笔静静躺在书桌上。
他一把薅过来:“你什么毛病啊怎么还干偷鸡摸狗的事?没收啊!”
汪馗迤眼睁睁看着他把那支笔拿走,等门闭合,他若有所思的从口袋里又拿出一支笔,不住的把玩着。
夏镜衍愿意和他正常交流的那天,汪馗迤突然发现了一种莫名的异样。
等夏镜衍走后,他仔细排查起来,终于搞清楚这股异样从何而来了。
他待的这个房间里,没有任何锐利的东西,包括但不限于:桌角、椅子腿等有棱角的地方,被用海绵包裹起来了。
这里被刻意打造成了一个“安全屋”。
最重要的是,汪馗迤在其他地方看到的镜子,他在自己房间里一面都找不到,地板是哑光的,卫生间隔板是磨砂的。
直接问夏镜衍肯定不行,这里是人家的地盘,还不是人家说什么是什么。
直到那支被没收的笔,让汪馗迤确定了他们这么做的目的。
他们不能让他受伤,甚至连平常的磕到碰到都得百分百杜绝。
哦?
他们给汪馗迤的感觉,就是没把他当做同类,而是一个需要安抚的——
被观测者。
从浮桉市把汪馗迤接出来,祝留邪带他来到了飞机的商务舱。
只是目的地不是菀市,而是一个叫“念阅”的城市。
“你不是说带我去菀市吗?”汪馗迤下机之后看着机场里挂着的指示牌满脸不悦。那显眼的“念阅市欢迎您!”标语印刷在蓝色的牌子上。
“嗯,途经念阅市,刚好我需要办点事务。”
“你礼貌吗?不立刻让我见到合同,不会是拿不出来了吧?”
祝留邪按着汪馗迤的头一把捞进接应的商务车里。
司机走的路渐渐偏离了城市,向着郊区行驶。
“处理事务不用跑到这种鬼地方吧?”
“你应该一直有个问题想问我吧?”
“你知道你就回答我呗,该死的谜语人。”
“我们之前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真值得我去好好想想。”
汪馗迤“噗嗤”笑出了声:“我们的关系我推测最坏的结果是我们是情人。”
“我们不是情人,我们是仇人。”
“仇人?那现在要去干什么?杀人灭口吗?”汪馗迤依旧没有停止嘲讽。
“既然是仇人,直接杀不解气。”
俩人坐在商务车后座,顶着仇人关系的头衔,一个讨论该怎么杀死对方,一个附和他并提出意见。
司机大气不敢出,规规矩矩把车开到了私人山庄。
“到了。”祝留邪掐灭话题,迈步走出商务车。
这个山庄建立在山头,有很多人造景观,譬如喷泉,杨柳,被花团簇拥的小道。
这里种植着紫薇、君子兰、茉莉、栀子花、晚香玉、萱草等等花卉,使得山庄宁静优美,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这地方风水好啊,适合修陵。”汪馗迤插着兜,满意的看了又看,“我死在这里也挺好的。”
“那我只能说很抱歉,你得换一个地方死,这地方不是给你准备的。”
正说着,一位坐在轮椅上表情呆滞的女人被人慢慢在小道上推着走,闯入了俩人的视野。
那女人眼神空洞,表情呆滞,看起来四十多岁。俩个裤腿和袖口空荡荡的,她的四肢无力的下垂着。
祝留邪轻轻走到她身边,好似不想惊动她。
他俯下身,吻了女人的额头,轻声安抚:“没关系,一切都会好的,我会让你重新拥抱世界。”
照顾她的女佣垂头站在一旁,同样瞳孔涣散,只是她尚且有行动能力。
趁祝留邪在自顾自和女人说话,汪馗迤自己在山庄里溜达起来。
茉莉和栀子花的味道是清香,很好闻,栽种在水池边,水池里种有荷花,粉嫩嫩的。
旁边还有个小凉亭,在小凉亭里的红木茶几上,汪馗迤看到了一朵干瘪的花,蓝色,躺在一封信纸上。
“这株花叫勿忘我。”祝留邪不知什么时候像鬼似的突然出现在汪馗迤身后,“它的花语是永恒的爱,永不变的心,永远的回忆。”
汪馗迤轻轻捻起勿忘我,他说:“那个女人身体结构不太对,好像是用几个碎片拼凑起来一样。”
祝留邪低低的笑了两声:“是啊,我当初找到她的时候,她碎成了一百零八块,我得细心拼凑好她的身体,努力让她像个正常人。”
“为此,我做了很多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爬到了人们难以想象的高度,去触摸只存在于乌托邦的奇迹。”
“走到这个地步,想要后退已经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