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她侍酒，邵将军不以为无趣吗？”
    积羽皇子无缘无故宴请邵乐楼，邵乐楼知他没安好心。
    果然。
    一进宴席，环绕皇子的美丽侍女珠光宝气、色彩缤纷、莺声燕语，生生把那边衬成了天国。
    邵乐楼桌边只有一位由头黑到脚的仙桃姬，叫她们比得黯淡无光。
    带仙桃姬前来赴宴是皇子的交待，而今积羽的做法像在故意炫耀自己有更多美人儿伺候。
    “皇妹生性好妒，实在辛苦了邵将军。”
    积羽皇子嘴上客套，肚子里满不是这个主意。
    他假装品酒，留意着仙桃姬的一举一动。
    她与小兵说的一样笨手笨脚，不懂宴席间如何为人斟酒。
    偶尔露出衣袖的白皙手臂上，有紫青的淤痕。
    那真的是邵乐楼殴打所致？
    积羽皇子把视线移到她的脸上。
    她双眼微肿，有哭泣过的痕迹。
    这说明不了什么。
    皇子举起酒杯，手边的美人儿伶俐地往杯里倒上琼浆。
    “兰国乱党渐渐销声匿迹，你我应该不日可离开这个鬼地方。此一战役，邵将军居功至伟，回到皇都后父皇定有重赏。我先敬邵将军一杯，预祝将军加官进爵。”
    连续数日不见兰国残党骚扰国都。
    竹国都城传来消息，说国君已经开始考虑接替他们的将领人选。
    一想到得回国去见杨李氏，邵乐楼一个头两个大。
    这杯敬酒，他喝不下去。
    除他以外，另一人也无庆功的心思。
    再怎么说被灭的是自己故土，仙桃姬哪里高兴得起来？
    邵乐楼在枕边软语时说她的侍女并未充作军伎，仅是留在营内洗衣扫地。
    她不知这些话是邵乐楼编来哄她的，或是真心怜悯这些女子没有为难她们。
    遵积羽皇子的命令离开营帐后，她一有机会就四处打量，寻找自己的侍女。
    奈何除了积羽皇子新招来的姑娘，营里看不到任何女人。
    她想东想西，邵乐楼酒杯空了也没留意到。
    积羽皇子举杯半天，对桌无人回答，于是垂下了手。
    “麻烦邵公子调教兰国公之女，我想是勉为其难了。”
    他挥了挥手指，身边一位妙龄少女举起酒壶，走到邵乐楼桌边，为他满上酒，继而在他身侧坐下。
    “国都调令正式下达尚需一段时日，我看不如先由她侍奉将军。女公子嘛……”
    他朝仙桃姬招了招手。
    “由我来教。”
    “你再不听话，我就把你扔给那群如狼似虎的士兵，任他们处置。”
    仙桃姬在床上奋力抵抗时，邵乐楼这么威胁过她。
    积羽皇子一句话，她以为邵乐楼当真与人商议把她送给士兵。
    手上的酒壶霎时惊得落了地。
    壶里装的是异域的蒲桃酒，色泽绯红。
    酒浆四溅，弄脏了前来为邵乐楼斟酒的女子衣裙。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那位姑娘不悦地用绢帕擦掉裙上酒渍。
    “吾……”
    仙桃姬慌忙用衣袖去擦她的裙子。
    女子更加不乐意了。
    “少用你的脏手碰我。”
    她拍了仙桃姬的手一巴掌。
    “吾并非有意，姑娘何必咄咄逼人……”
    仙桃的侍女与她一起读书写字，斯文有礼，从不因一点点小事暴跳如雷。
    女子的反应令她不知所措。
    “兰国亡也亡了，还咬文嚼字端着女公子的架子呢？”
    那女子最烦一嘴“之乎者也”的人。
    赴宴前，积羽皇子告诉她，准备把她赐给邵乐楼。
    她知道自己生得好，在皇子挑选的这批人里长得最美。
    传说杨李公主姿容平平，与她绝不能比。
    假使她服侍得当，得到将军宠爱，兴许能扶作妾室。
    她急于在邵将军跟前表现，哪儿知将军旁的老妈子先弄脏了她的裙子。
    鹅黄色的裙子沾了蒲桃酒渍，斑斑驳驳难看得很。
    这老太婆居然想用脏兮兮的旧衣服擦掉酒渍。
    简直是故意让她在将军面前出丑。
    她怒上心头，又不便当着将军面赏这老货耳光，只能冷嘲热讽。
    “女公子莫不是仍幻想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待回了竹国，能留你一条命就不错了。学不来如何做事，小心跟你的侍女一样叫人活活打死。“
    一言彻底震惊了仙桃姬。
    她转向邵乐楼求证女子的说法。
    “她说的可是实言？”
    “你的话太多了。”
    邵乐楼恶狠狠地瞪向那名女子。
    女子意识到失言，捂住嘴向积羽皇子求助。
    “哎。”
    积羽皇子瞧见自己送去的人惹了祸，懒洋洋地起身走到他们面前。
    “皇子，是小女子不对，请再给小女子一个机会。”
    女子匍匐在他脚边，连连叩首。
    “给蠢货再多机会，也只会惹是生非。”
    积羽皇子一挥手，飞起的热血溅了仙桃一身。
    环伺皇子的女子们看见姐妹身首异处，吓得叫都不敢叫。
    “选了这么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笨蛋，脏了两位的地方，是我不对。我在此道歉。”
    积羽向仙桃躬身抱拳。
    “她多有不敬，望女公子海涵。”
    “吾的人在哪里？跟着吾的那群孩子去了哪里？”
    仙桃姬不管这些。
    她脑子嗡嗡直响，反复回荡女子的奚落。
    邵乐楼告诉她侍女们负责洒扫，没有遭人玷污。
    女子说她的婢女遭人打杀。
    现在唯有亲眼见过她的侍女，她方能安心。
    “让吾见一见她们！”
    她不顾一切地抓住积羽皇子的手。
    皇子手中的剑仍然在滴血，她好似没有看见。
    积羽扬起眉头，浮现出奇怪的笑意。
    “女公子真的想见她们？”
    “你放肆！”
    邵乐楼握紧仙桃姬的双手，迫使她放开皇子。
    “谁容你不分尊卑？”
    接着一巴掌打得仙桃姬摔倒在地。
    “皇子的人没说错，你莫非仍在幻想养尊处优的生活？看清现实吧。你是亡国之君的女儿，是竹国的阶下囚。”
    他训斥完，向积羽皇子抱拳赔罪。
    “是我调教无方，只知道教她做些粗活儿，忘了教她礼仪。今天失礼了。”
    说罢，他怒气冲冲拽住仙桃姬的衣领，把她拖出了设宴的大帐。
    积羽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两人的背影。
    “女公子大概又得挨打了。”
    积羽的侍卫官下意识地摸了摸脸。
    “是吗？”
    积羽用手指点了点嘴唇。
    “你说邵将军为什么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