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塔格用着语气随意说的话，常念心里的忐忑没有完全消失，只不过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便试着继续朝前走。
    只不过脚下的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剧烈，根本走不了几步就会摔倒在地，再一次摔倒后，常念索性没往旁边的灌木丛里挪了挪，打算等到消停后再起身。
    塔格：“为何不走了？”
    常念：“我想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趴会儿。”
    塔格：。。。
    噼里啪啦的树木断裂声音越来越大，伴随着的还有各种惊呼、惨叫声，可常念视野中根本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出现在空气中的土腥味混杂着血腥味久久没有消散。
    原本坐在地上的常念突然发现周围的光线暗淡下来，紧接着感觉像是被一块巨大的东西压住了一般，胸闷、气短、耳鸣，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常念完全撑不住一息，直接趴到了地上，同时在她身旁的地上出现一个巨大的脚印，瞬间扬起满天的尘土。
    捂着口鼻，老实趴在地上装死的常念，看着面前与自己距离不到一米的大脚印：。。。多谢幸运女神的保佑，差点儿就被这大脚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的踩扁了呢。
    随着打斗的声音由远及近，然后又渐渐远去，直到周遭恢复平静，常念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塔格：“它们都走了，你还趴在地上干什么？被踩死了吗？”
    常念：。。。“不好意思，虽然差点儿被踩死，但并没有被踩到哦。”
    塔格：“哼！下次遇到这种事，记得把荷包背背上。”
    刚爬起身的常念听到塔格这话，愣了愣神，“啊？”
    塔格：“你一个毫无灵力的肉身还把荷包护在身上，难不成你是以为你还能保护谁吗？”
    常念低头看了看之前为了方便自己跑路，而被自己反背在胸前的荷包，暗想：“呃，它是不是误会我了呀？我没想保护谁啊。”
    想到这里，常念微微扯动嘴角，“你别说笑了，我只是太紧张没注意这些而已。”
    塔格对于常念的话置之不理，只道：“如果你想早日赶到女神山，就顺着它们打斗的痕迹走；如果你还想收集更多的灵果和灵草，就赶紧离开这里，这里的灵果、灵草你采不到了。”
    常念慢吞吞地从地上站起身，抬头望着一片绿色的树林中间一道无比醒目的光秃秃土地，周围的树木摧残破败，到处是残枝落叶，像是一张俊美的脸庞上惊现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疤，让人触目惊心。
    眼前的这一幕，让常念感到一阵控制不住的痛心和难过，还有愤怒。
    察觉到常念身上气息的变化，塔格钻出荷包，跳到常念的肩上出声询问：“你怎么了？”
    常念：“以前听到这里的生灵只有一次生命，无论修为高低，死后都是化作自然力滋养万物，我还觉得挺残酷；现在看来这都是它们作的孽，死后还因果的啊。”
    塔格：“为什么这么说？”
    常念：“不为什么，有感而发而已。”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常念从荷包里掏灵果吃；一边吃一边顺着打斗痕迹走。
    塔格不理解常念这会儿身上那化不开的悲伤，感觉她这会儿吃东西的神情都跟以往不同。
    对于这样的常念，塔格感觉很不习惯，忍不住主动挑起话头问：“你准备赶路了？”
    常念摇头，“我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做的。”
    这时的塔格还不理解常念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常念为被殃及的小妖族掩埋残肢断臂的尸体时，塔格才明白她那话是什么意思。
    塔格：“你在干什么？”
    常念：“唉~你就当我发神经吧；我只是想着既然都让我碰到了，就尽点儿绵薄之力，但愿有一天我被无辜伤及后，有人替我收尸。”
    作为灵猴族族长，这辈子都注定不会成为那个，被无辜伤及而没有自保能力的塔格，浅浅的代入常念的这个奇怪想法，好像也勉强能引起几分感触：“这的确是你的悲哀，永远都成不了修为高深的巫或者妖，生存比别人都要难上几分。”
    常念：“哈哈，你是不是想到了你们族里的那些无法修炼的小猴子啦？”
    塔格没吱声，常念又问：“不是说害死别人会损功德吗？这些被大妖打斗波及而丧生的小妖族，曝尸荒野找谁说理去？”
    塔格：“虽说伤及它们不是故意而为，但这也是为何到如今，没有出现任何一个妖族与天同寿的大妖的原因。”
    常念：“一个都没有吗？”
    塔格：“据我所知是没有的。就算是玄龟那样选择隐世的妖族，都没有与天同寿的。”
    常念：“隐世都不能避开寿终的那天？”
    塔格：“隐世或许没有沾染因果，但是气数总会耗尽的那一刻；想要身上的气数绵长，那就得有因果缠绕才能延绵气数。”
    常念：“啊这，所以还没人寻找到因果与气数之间的那个平衡点？”
    塔格：“谈何容易。”
    常念：。。。
    一路上凡是看到的小妖族尸体，常念都会用塔格赞助的‘工具’掩埋。
    只不过大半天的时间，常念感觉比之前都格外的身心俱疲，早早的吃完干粮，就爬到树上睡觉。
    睡梦中迷迷糊糊的，常念听到塔格的呵斥声：“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别别别，我出来，马上出来。”一个急切的声音响起。
    常念听到陌生的声音出现瞬间醒了神，在树枝上坐起身，问塔格，“什么情况？”
    塔格死死地盯着一丛树叶后面，“是一个常年不跟翼族住的鸟妖跟踪我们。”
    话音刚落，树叶后面走出来一只有些眼熟的鸟，借着天上皎洁的月光，常念认出是白天那只砸在自己面前的胖鸟。
    常念：“你跟踪我们干什么？”
    “我叫胩胩，是鹰面鸟的首领。”
    “我看你白天厚葬了我的族民，特意来感谢你的。”那只一身绿毛的胖鸟解释道。
    常念：“举手之劳而已，不用挂怀。”
    胩胩：“那可不行，你的恩情，不能不报。”
    “只不过这次出来觅食的族民死伤严重，你的这份恩情我暂时还无法回报。”
    塔格：“既然无法回报，你跟踪我们干什么？只当做不知道岂不是更好？”
    胩胩：“那是不可以的。”
    常念：。。。所以呢？
    塔格：“既然做不到就不要拿出来说，平白给翼族丢脸。”
    胩胩站在原地微微低着头，整个鸟都显得非常的局促。
    常念在它圆滚滚的鸟身上看出了难言之隐，见它又一副不肯离开的模样，最后没能忍住直接询问：“你是还有什么事吗？”
    “或许可以说一说；不过我得提前说一声，我们不一定真能帮得上你什么。”
    塔格：“你管它什么事，那都跟你没任何关联。”
    胩胩闻言，都是有些着急了：“这次罴妖和狐妖斗法害死了我们那么多的族民，我想要去翼族族地寻求庇护，但是我修为低下，独自上路实在是有些勉强，白天见你们丝毫不惧怕它们，所以我想跟着你们一起走。”
    “等我回到翼族，一定会重谢二位。”
    听到胩胩这么说，常念这才知道白天是熊和狐狸在斗法。
    常念：“我们要去女神山，跟你顺路吗？”
    同时，塔格却说：“我们可以送你去翼族族地。不过我们不白送你去，你要付报酬。”
    胩胩丝毫没有犹豫，答应了下来：“可以；只要我有，都可以给你。”
    常念：。。。所以你想要胩胩付什么报酬呢？
    常念以为塔格接下来会说出它要什么报酬，结果它又突然噤了声，一副不打算接着说下去样子。
    常念：。。。这是什么新型的谈判方式吗？怎么我瞧不明白呢。不都是先说好，然后严格执行约定的吗？这么说一半留一半，心里不得忐忑不安啊？
    胩胩现在心里确实是忐忑不安的，它也同样以为那只灵猴会说出它要什么，结果它这么毫无征兆的止住了话头，很是不解它到底想要什么。
    “咕噜噜~”
    一声无比清晰的声音出现在树上。胩胩的身体陡然一僵，接着把头低下，一副恨不得埋进自己胸前的羽毛里。
    常念见它这副模样忍不住想笑，但好在她最后靠着仅存的一丝良知没有笑出声。
    既然塔格答应了要送胩胩去翼族，虽然不知道翼族族地在何处，但肯定还会同行一段时日，常念便也从荷包里掏出来几颗灵果递到胩胩面前，“我这儿只有一些低阶灵果，你凑合着吃点儿。”
    胩胩抬头看着常念手里的灵果，又看了看这个为自己族民埋尸的人，心想：我违背祖宗流传下来的规矩，主动向别的妖族寻求帮助，现在看来并没有遇到它们所说的迫害和欺压，或许翼族不用完全封闭一切，也能好好的活下去。
    之后塔格没有再回到常念的荷包里，而是蹲坐在常念的肩上指路，胩胩则是一直跟在常念身旁走着。
    塔格指的路跟之前常念计划的路线毫无关系，渐渐深入无垠山脉背面的密林中，常念也算是真正见识到妖族之间的相处氛围；
    特别是她们行走在妖族族地边缘，遇到两个或者多个妖族之间的各种摩擦、打斗，甚至还能上升到族中修为高深大妖的斗法大场面。
    因为遭遇的次数实在是太多，这让常念从最开始还会紧张，逐渐变成了会和胩胩一起吃着坚果，观摩打斗场面，猜一猜哪一方会赢。
    随着打斗结束，常念也吃完了手里的松子：“走吧，它们打完，我们应该也可以从那儿路过了。”
    胩胩展开它那短小的翅膀浮夸的仰天喊道：“神呐，狸力妖竟然会被它们的食物打败，这世道到底是怎么啦？”
    常念神秘一笑，心想：。。。那狸力妖跟食蚁兽长的挺像，还被一群行军蚁打的节节败退；曾经度娘上写的也不全是危言耸听嘛。
    塔格想起之前常念说的话，问道：“你为什么一开始就说那只狸力妖会输？”
    常念：“嘿嘿，你没注意到跟它打的那群蚁兽并不是它平常喜欢吃的那种妖兽吗？”
    塔格：“那又如何？妖兽把妖族打跑，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常念：。。。这有啥好稀奇的，人类作为食物链顶端的存在，打猎时不注意还会被猎物咬死呢；更何况那些是行军蚁，传闻中丛林‘三凶’之一啊。
    常念：“那些蚁兽等于是有种族传承，团结刻在识海中的妖兽，是不能用一般的标准去看待滴，更何况，”
    胩胩：“何况什么？”
    常念：“更何况蚁兽的蚁后可是开了智的，说不准人家都开始修炼了呢，只不过你们不知道而已。”
    塔格：“胡说，我还没听过哪个妖兽能修炼的，就算是开智的妖兽，那也是凤毛麟角，岂会这样让我们随意撞见。”
    常念：“你没见过，不代表这种情况不存在呀。我在三纪阁的玉简中看到过，多年前就有巫族发现蚁兽的蚁后开了智，所以它们战力出众，根本不奇怪嘛。”
    塔格：“我敢肯定它们没有修炼，刚刚它们之间根本没有灵力波动。”
    胩胩：“当真没有灵力波动？”
    “可我看那些蚁兽不像是纯靠数量取胜的啊。”
    常念想起现代说蚂蚁之间靠信息素联系的，于是随口问道：“神识呢？特别是从蚁后身上展开的。”
    话音刚落，常念注意到蹲坐在肩膀上的塔格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又消失，让常念都忍不住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感觉出了错。
    常念这话让胩胩一身的羽毛瞬间竖立：“神识？”
    常念：“哎呀，我就是一个不太合理的猜测，要不然如何解释它们之间那堪称天衣无缝的默契配合。”
    胩胩似乎完全信了常念的话，身上的羽毛倏地落下，低垂着头，闷闷地说道：“或许当年的那个传闻是真的。”
    常念：“什么传闻？”
    胩胩：“等到这里的妖族、巫族和妖兽之间不再相互制约时，会有别的生灵来凌驾于我们之上。”
    常念：“这又从何说起？”
    胩胩：“你看蚁兽中只是一个蚁后开了智，就能让蚁兽的战力这般，要是蚁后真能修炼的话，你敢想吗？”
    常念的思绪顺着胩胩的话展开，“没有开智的妖兽靠少部分开了智的妖兽操控，它们不会思考，像是一群程序设置的杀戮机器，若是让它们成了这里的主导，真要有外来者把控了它们，那么~”
    想到这里，惊的常念一个激灵，本能的不再继续往下想去，嘴里直念叨着：“不会的不会的，以前滚滚说过，这里的只有三羡道一个出入口，不会有外来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