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噬光大森林的人类帝国边境进入黑暗大陆，不用走多远就会遇上那片一望无际的黑色大湖。
    原本冥灯城就在那湖边显现，数不清的帐篷在城外的湖岸边扎营。
    直到厄运女神的神降发生后，湖岸的平原又成了一片无人的死地。
    此刻，就在湖岸边不远处，一张白色的长餐桌成了这片死地上唯一的光源。
    餐桌上摆着点亮的烛台，精致的茶具，丰盛的点心。
    餐桌尽头的高背椅上靠坐着一个人——身着笔挺的黑色衬衣，黑色长发束起，一脸悠然的戴维·弗兰克。
    湖水哗啦啦的冲刷着碎石滩，黑暗的世界里，只有那不绝于耳的水声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不过，戴维的客人并没有让他久等。
    很快，侧面的席位上就出现了一只白色的兔子玩偶。
    兔子对面，一团火焰炸开，卖火人也无声无息的入座。
    “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
    长桌的正对面，一位身着灰色蕾丝长裙的美丽女士从黑暗中走出，进入了被烛光照亮的区域内。
    戴维翘着腿，朝客人们微笑点头。
    手轻轻一摆，烛台上的火光又变大了几分。
    光芒遮住了对面那位女士的脸，隔绝了视线。
    是的，这一次，他才是这张桌子的主人。
    这些神秘的至高存在，都是客。
    “很高兴见到您，尊敬的萝丝塔莉亚女士。”
    作为主人，他依然要对黑暗之神表现出应有的尊重。
    对方没有说话，朝他轻轻点头。
    萝丝塔莉亚女士的化身永远都保持着一份优雅的神秘，只可惜，这份气质根本没多少人能领略。
    相比之下，那只兔子就没那么有礼貌了。
    它翻了翻桌面的茶具，撩了撩那个茶壶，有些不满的哼了一声，吧唧一脚踢翻了身旁的一个点心架子。
    兔子没能喝到它最爱的下午茶，因为桌上的东西都是冥灯城过去的幻影，并不能真的吃进嘴里。
    不过这难不倒兔子，它可是时之恶魔，过去的东西在它手中，未尝不能变成现在的东西。
    它一招手，空空的茶壶里就倒出了来自三百年前的热茶。
    戴维没有理会这恶魔的操作，开门见山的朝对面说道：“我想，咱们是时候完成这场交易了。”
    说着，他打了个响指，桌上最靠近萝丝塔莉亚的蜡烛呼地晃了一下，烛火脱离蜡烛，缓缓飘向对方。
    戴着白丝手套的细长手掌摊开，不断扭动、挣扎的小火苗落入其中，隐约的还发出了一声尖细的嘶鸣……
    噗！
    萝丝塔莉亚合上手掌，火苗消失。
    至此，戴维与黑暗三姊妹的契约也完美达成。
    刚刚的那团火就是被冥灯城规则束缚的莎盖忒尼亚残魂——已经残得不能再残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萝丝塔莉亚干脆利落的点头转身，一阵虚幻的“咯吱”声响起，人影迅速消失不见。
    最危险的那位离开后，剩余在座的三人都明显松了一口气。
    卖火人咧开嘴，混沌的大眼睛盯着桌面的烛火，一脸按捺不住的兴奋。
    “那么，弗兰克大人，轮到我们了。”
    “当然，亲爱的商人先生，我不会忘记咱们之间的交易。”
    戴维眯起眼睛，笑道：“那是一场愉快的合作，不是么。”
    卖火人嘴角抽了一下。
    嗯，就结果来说还算愉快，过程嘛，就有点狼狈了……
    “感谢您的体谅，弗兰克大人，不得不承认，这场交易中确实出现了不少超出鄙人预料的意外，值得庆幸的是，您依然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卖火人的客套话稍显尴尬。
    戴维双手交叉，身子稍稍坐歪了一些，“嗯，所以……”
    卖火人伸出一根被绷带缠住的手指，主动接过戴维的话头：
    “所以，我会让出一部分收益作为对您的补偿，这是咱们事先说好的。”
    戴维点头，“很好，那我就挑出一部分东西留下。”
    “具体是？”
    “六样禁忌物，分别是一副黑石棺，一条水晶裙，一枚胸针，一把镰刀，一口铜钟，还有两个血食者的灵魂……除了这些以外，所有融入灯火中的‘燃料’都可以给你。”
    听到这句话，卖火人的绷带表面似乎出现了一些焦黑，整个人都激动到快冒烟了。
    不过商人还是很能沉得住气的。
    一场没有讨价还价环节的交易，又怎能称得上完整呢？
    它捏了捏手指，压低声音道：“弗兰克大人，首先，我希望我能得到那柄镰刀。”
    “理由？”
    戴维顺手取过兔子手边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来自三百年前的红茶。
    “您或许不知道那把‘猎命镰’的价值，它收割过的生命具有比它本身更重要的意义……当然，它对您来说，就只是一把武器罢了。”
    戴维微微摇头，“不只一把武器，它还是狩言者前任家主的武器，我原本打算将它交还给那位猎爵的家族。”
    这话也就是说说而已，戴维当然懒得当这种老好人。
    不管猎命镰有什么非凡意义，它本身也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要是让狩言者家族的人知道它落入了戴维手里，对方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找上门来。
    还不如在这里把猎命镰丢给卖火人算了。
    不过他也不能这么轻易的松口，讨价还价嘛，总是要拉扯一下的。
    “弗兰克大人，在我看来，您完全没有必要还这个人情，对方也不一定会欠下您的人情，相反，您更应该把自己摘出去……”
    卖火人一副奸商嘴脸，话却没有说错。
    戴维故作沉思，表现出十足的犹豫后，才勉强点头。
    “既然如此，我便忍痛割爱了，但是，我不能再让给你更多了。”
    这就是戴维的目的，他得把卖火人那“首先”之后的要求都给堵回去。
    卖火人小心的说道：“大人，其实，那口铜钟……”
    “呵呵，灭世钟也是你的一个疏忽，这点你就不用提了。”
    戴维冷笑一声，抬起茶杯，用鼻尖闻了闻那茶的味道。
    三百年前的老茶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不过他皱了皱眉，还是随手将其泼到了一旁。
    这操作看得正在喝茶的兔子一愣一愣的，纽扣眼睛都瞪大了一些。
    卖火人咂咂嘴，有些肉痛的收回了手指。
    它确实也很想要那口钟，但此事涉及它的商誉，确实很难再扳回来了。
    最后，它终于咬牙点头，答应了戴维的条件。
    双方友好的在餐桌上握手。
    交易达成的瞬间，卖火人眼前的烛火爆燃而起。
    数不清的火苗喷涌而出，甚至形成了一条壮观的火龙，声势浩大的撞入它的掌心。
    那可是上万个盛宴的参与者，再加上数万只衍生物死后被吸收的能量！
    现在全部都进了卖火人的肚子……
    这份天大的财富其实已经远远超出了卖火人的预期，毕竟它原本只打算赚个“半城”之数。
    可不灭者说到做到，几乎给了它“全城”！
    如此疯狂的交易，如此庞大的数额，看着比戴维与神明的交易还要吓人，这如何不让卖火人欣喜若狂？
    它都快兴奋得烧起来了！
    不灭者是真的慷慨啊……
    另一边，戴维也认为这是一场很不错的交易，至少是一个很良好的开端。
    他从冥灯城中得到的东西根本无法估量，这些溢出的能量他是一点都不在乎了。
    与这位神通广大的商人搞好关系很有必要，如果下次还有机会，他不介意继续与对方合作。
    兔子玩偶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欢声笑语的两人，手里的茶都不香了。
    似乎大家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唯有它，啥都没捞到。
    对啊，原来我只是个传话的工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