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初还以为姜寻是舍不得姨母,但他偏偏时不时叹气,这倒不像舍不得的样子了。
“怎么了?”
姜寻回过神,“嗯?没什么?”
“别骗我了,一看你就是有心事,说说吧,怎么啦?”
姜寻欲言又止,看得徐子盛难受,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吗?”冬日里敞着坐牛车还挺冷的,于是车夫贴心地给牛车搭了个棚,人坐在里面不会觉得冷风刮脸。
“好吧,是你让我说的。”
徐子盛点点头,“当然。”
姜寻开口,“你觉得我们今年能有个孩子吗?”
徐子盛:???
这相当直给,相当炸裂。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你想要孩子了?”
“唔,你不觉得很多人都在催吗?我觉得我们该有个孩子了。”姜寻一脸深思熟虑的表情。
徐子盛干咳一声,孩子也不是觉得该有就能有的,“阿寻,你知道孩子是怎么来的吗?”
“为什么问我这个?我当然知道!”
徐子盛表示深刻怀疑,“是吗?那你跟我说说看,怎么来的?”
“你在逗小孩子吗?当然是两个人成亲了,晚上睡在一起,就会有孩子啊。”
徐子盛:六
或许是姜寻的医书里只有关于孕妇的药理知识,但却没有讲到孩子的由来,又或许是这里还是太封闭,不会将这方面的知识讲得太过露骨。
总之,姜寻关于这方面完全是一片空白,都是金红英的锅,出嫁了也不给人科普一下。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我们今年能有一个孩子吗?”姜寻执着道。
徐子盛艰难开口,“我觉得……应该不会。”
“为什么?”
徐子盛想了想,道,“我觉得我没准备好,还不想要孩子。”
姜寻好像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睁大了眼睛,脸色忽然变得苍白,“你不想和我有个孩子?”
徐子盛见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是这么说的吗?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为什么?我做了什么不对的吗?”姜寻开始自我怀疑。
徐子盛的手盖在他手背上,摸到一片冰凉,赶忙解释,“不是不想和你有个孩子,是今年不行。”
姜寻追根究底,“为什么不行?”
徐子盛叹了口气,“你年纪太小了。”
“可是,”姜寻讷讷道,“别的哥儿女子也是我这么大,都已经有孩子了,你看范文,他也有了。”
“那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看来姜寻今天非得要一个答案,徐子盛快速在脑子里组织了一遍语言,温声道,
“一是你嫁过来之前,身子一直不太好,又瘦又没营养,养了半年才好点儿。这要是立马就要个孩子,对你来说身体负担太重了,我觉得我们都还年轻,也不急于这一年,还是再养养吧,我才放心。
二是……你看啊,我们今年摆摊,刚有了点起色,我的计划是今年把摊子再做大一点,修个房子。要是这时候要孩子,生意上的事情你就帮不上忙了,你知道的,我可不能没有你。”
徐子盛不惜使出了苦肉计。
姜寻仔细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接受了这个理由,脸色总算好点了。
“好吧,那我听你的。”
徐子盛刮了刮他的鼻子,“这才对嘛。”
姜寻又跟徐子盛说了表姐的事情,表姐说姐夫变了许多,也不知到了哪种程度。只是表姐的态度,看样子确实没什么好办法。
徐子盛听完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何况到目前为止,表姐还是能忍受的。人啊,只有到了自己都忍不了的那一天,才会痛定思痛改变现状。旁人相劝,怕是用处不大。”
徐子盛握住姜寻的手,宽慰道,“你放心吧,我看表姐不是逆来顺受的人,起码目前不用太过担心。”
“嗯。”
大年初三,雪下到昨日夜里,清早起来总算停了。
徐子盛早早地起来,他先把前几日学过的字温习一遍,再吃早饭。
吃早饭的时候,薛兰芝开口,“子盛,这两天趁着你跟阿寻在家,我想去你大舅家一趟。”
薛兰芝这几年一直在忙,好久没回过娘家了,虽说父母已经不在了,但两个哥哥却都还在的。半年前徐子盛成亲的时候,两个哥哥就让她回去看看,只是那时候家里忙成什么样子了,她脱不开身。
“娘一个人去吗?要不我和阿寻也去吧。”徐子盛不太放心。
“不用,家里还有家禽要喂,不能没人,我带着你妹妹去就行了,这两天家里没客人,活儿就交给你和阿寻了。”
因着大舅二舅家属实不近,早上去怕得下午才能到,所以薛兰芝是打算在那边待几天再回来,一年到头也就这时候有空了。
“那好吧,那娘千万要注意安全。芝芝,你在路上要多照顾娘,山上怕是还有积雪,路不好走。”
徐芝芝点点头,“大哥放心,我知道的。”
吃完早饭,徐子盛和姜寻把薛兰芝送到村口才回去。
回去徐子盛扫完了院子,喂完了鸡,姜寻去园子里摘辣椒去了。明日准备摆摊了,所以今天下午他就要像往日那样,把东西都提前处理好。
新年第一天摆摊,很是顺利,还有不少客人说过年那几天没吃到他家的馍,简直做梦都想吃。特别是就住在镇上的人,过年期间镇上明显冷清了不少,想上街寻点儿吃的解解馋,都没啥东西可买。因此看到徐子盛这么早早地出来摆摊,立马蜂拥而至。
只是下午回来的时候,柴柴一直跟着徐子盛,朝着他叫,在院子里窜来窜去,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姜寻有些疑惑,
“柴柴这是怎么了?早上忘了给他添饭了?”
徐子盛想了想,“没有啊,我用今早的面汤给他泡了剩饭才走的。
“那他这是怎么了?”
徐子盛蹲下来,唤过柴柴,柴柴立马摇着尾巴到他身边蹲着,徐子盛摸了摸它的头,逗逗它,不一会儿,柴柴的躁动就被安抚了。
柴柴才捡回来半年,这半年它被养得很好,毛皮油光水滑的,不过到底是只没成年的小狗,身形不大。
“许是家里没人,它不习惯吧。”徐子盛也不知道原因,这样猜测道。
徐子盛不太放心,检查了一下屋里的东西,家里没什么异常,这才安心。
第二天回村的时候,他在村里看到了王七虎,这人好久都没见到过了,听村里人说他最近常去县里,这会儿竟肯回来过年了。
只是王七虎一见到他,扭头便走,生怕徐子盛叫住他似的。徐子盛也懒得搭理他,只是好奇他怎么从那个方向过来了。
回到家,柴柴竟然又向昨天那样躁动不安,徐子盛隐隐觉得事情不同寻常,他又在屋里检查了一番,东西什么的都在。他去隔壁罗家看看,却发现罗家没人,应该是去地里干活去了。
他这地方离村里还是有点儿距离的,周围邻居也不多,比较偏僻,可家里什么东西都没少。
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徐子盛这会儿实在累极了,既然想不通,那或许就是他想多了,他收拾好东西后,便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第三天徐子盛拉着板车在路上,刚好碰到了关山也要出摊,两人一路聊一路走,正好到了镇上,天边才泛出鱼肚白,街上人还不多。
徐子盛的摊子刚摆出来,灶里的炭刚烧好,关山便过来了,
“盛哥,这个天儿也太冷了,我好些时候没吃过你的馍了,想得很。先给我来一个吧,吃完我再去开铺子。”关山看着锅里逐渐加热的卤肉,咽了咽口水。
“行,今天这个就当我请你的。”徐子盛边收拾边说。
“别介呀,你老是这样,我都不好意思来了。”
徐子盛笑,“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呢,我可看不出来。”
关山轻哼一声,“你要这样说,那这个馍高低得算你请我。”
“行,请你请你。”
关山刚拿到热乎的馍,立马咬了一口,“嗯!还得是这个味道,难怪生意好!这么多肉,谁不喜欢吃呀。”
吃着吃着,他看着一边的姜寻,忽然想起了什么,朝徐子盛道,“盛哥,你跟寻哥儿成婚前,有送什么东西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徐子盛不明所以。
姜寻轻轻一笑,“这都没听出来,我看关山是有喜欢的人了吧,向你取经呢!”
关山哑然,“你这,这……”
“哦~”徐子盛拖长了尾音,“说吧,是哪家姑娘?”
关山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是咱们村里的,是这镇上的,你肯定不认识。”
徐子盛拍了拍肩膀,“好小子,你速度挺快啊,镇上的姑娘都看上你了。”
“还不知道人家的想法呢,反正她总在我铺子上买肉,就多说了几句话……”
徐子盛了然地点点头,“好吧,那她讨厌你吗?
关山想了想,“应该……是不讨厌的吧。哦,对了,她还问过我家是哪儿的,还告诉我她家是城南卖包子的。”
徐子盛听了,“这不就有戏?要是人家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那还问你这些做什么。”
关山嘿嘿一笑,“也是,所以我才想着要不要买点礼物送给人家,要是她接受了,嘶……”
关山抽了口气,脸色骤变,他捂住肚子,痛苦地蹲下来。
徐子盛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拍拍他的背,“关山,你怎么了?”
姜寻走近,有些担忧,“关山这是怎么了?”
关山勉强站起来,摇摇头,“没事,就是肚子忽然一阵抽痛,不行!我得先去茅房一趟!”
说完,不等徐子盛和姜寻反应,就自己往后街那边去了。
徐子盛和姜寻看着他走远,两人对视,均是一脸茫然。
“怎么会忽然肚子疼?”姜寻开口。
“不知道,许是来的路上喝了冷风吧。”
没一会儿,关山便扶着肚子出来了,徐子盛赶紧迎上去,“没事了吧你?”
关山摆摆手,刚要开口,面色又是一变,“不行,又来了!”说完又原路返回了。
街上的小摊慢慢多了起来,人也慢慢多了。
“老板,来一个肉夹馍,不要卤蛋。”
姜寻点点头,“好,马上给您做。”
姜寻正给客人做着,徐子盛见关山又出来了,“还好吗?”
关山摇摇头,“不太好,一阵一阵疼。”
徐子盛眉头微蹙,“关山,你早上除了肉夹馍,还吃别的了吗?”
关山摇摇头,“没吃别的了,早上一睁眼我就往镇上赶了,唔,不行,又开始了!”
徐子盛想了想,把近几天的事情串联在一起……
不好!
“您的馍好了,给!”
客人刚要接过馍,被另一只手夺去,他抬头一看,正是小摊老板。
“你这是什么意思?”客人不解地看着他。
“不好意思,今日我们有事,不摆摊了。”
“你这,这,怎么又忽然不摆了,你这个馍不都做好了吗?”
徐子盛一边把东西收拾着,一边歉意地笑笑,“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个馍我们也不能卖了,改日来买吧。”
客人见他收摊的动作,气得吹胡子瞪眼,骂骂咧咧地走开,“出来摆摊又不卖,神经!”
姜寻看着徐子盛一系列的动作,内心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你是觉得,我们的馍?”
徐子盛看着他点点头,“今日这生意决计是不能做了,我先去看看关山,你先收一下东西。”
“嗯。”
关山连着跑了好几趟,实在人都虚脱了,才痛苦地蹲下。徐子盛待他去了药铺,大夫看了说可能吃错了东西,给他抓了药,叫回去熬着喝,很快就能好。
徐子盛帮关山把猪肉铺子收进他租的小屋里,又把自家的板车腾了腾,让他坐到板车上,推着他回去。
一路人几人都没怎么说话。
快到村子,徐子盛道,“关山,今日这事,是我连累你了。”
关山虽然难受,但还是摇了摇头,“盛哥,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
徐子盛把关山背回了家,叫姜寻留在关家,熬一下草药,便朝村里的一处去了。
有些事,必须要去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