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长钰抱着宋芫下马,径直往正院走去。
郑管家已经让人提前烧好了地龙,屋内温暖如春。
舒长钰将宋芫轻轻放在床上,为他褪去被汗水浸湿的衣物,换上干净柔软的里衣。
“快把熬好的药端来。”舒长钰吩咐道。
暗七领命,转身疾步奔出屋子。
不多时,便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匆匆返回。
舒长钰接过,先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晾着,他拿过帕子,蘸了温水,轻柔地给宋芫擦拭额头上、脖颈间的汗珠。
由始至终都垂着眼,目光沉沉,嘴角的线条紧绷着,泄露出几分躁郁。
待药稍凉,舒长钰在床边坐下,把宋芫扶起靠在自己肩头,舀起一勺药,轻声哄道:“芫芫,张嘴,把药喝了。”
宋芫烧得晕晕乎乎,听话地微微张嘴,苦涩的药汁入口,他下意识地瑟缩了下,眉头拧得更紧。
好苦!
宋芫yue了一声,难怪舒长钰不爱喝药,原来是真的苦,苦到他几乎要把刚喝进去的那点药都吐出来。
宋芫终于清醒了几分,他扭头躲开送到嘴边的勺子,强烈抗拒道:“我有药,不喝这个。”
他记得药箱里还有一板退烧药,应该没过期。
眼睛一闭,凭着记忆从柜子里翻找起来,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这才想起来是上次给宋争渡用了,自己一时情急竟然给忘了。
宋芫无奈地叹了口气,神色萎靡地朝舒长钰伸手:“碗给我。”
用勺子一勺一勺地喂简直是慢性折磨,他现在只想一口气把药喝完,然后倒头就睡。
舒长钰将碗递到他手上,还抓着他的手腕,以防他没了支撑。
宋芫接过碗,紧闭双眼,视死如归般将碗凑到嘴边,大口大口吞咽起来。
可那苦涩的药汁哪能这么轻易驯服,才喝了小半,一阵强烈的反胃感就汹涌袭来,宋芫猛地别开头,“哇”地吐了出来,溅得床边一片狼藉。
一向严重洁癖的舒长钰眉头都没皱一下,随手扯过一块干净湿布,先给宋芫把嘴角、下巴的药渍擦净,另一只手轻拍他后背,帮他缓过劲来。
“暗七,再让厨房熬一碗来,动作快点。”舒长钰边说着,边把弄脏的湿布丢到一旁的盆里,眼神仍紧锁宋芫,脸色愈发难看。
不到半刻钟,暗七又端着新熬好的药匆匆进门,得亏郑管家多留了个心眼,提前备着,才这么快又有了新药。
舒长钰接过药碗,又耐心地哄着宋芫喝药,这次他让人送来蜜饯,每喂一勺药便给宋芫喂一块蜜饯。
宋芫在蜜饯的助力下,虽还是满脸痛苦,好歹把这一碗苦药艰难咽下。
药刚喝完,整个人便瘫软在舒长钰肩头,连咀嚼蜜饯都没了力气。
舒长钰轻轻将他放平,盖好被子,手搭在他额头探了探,热度似乎退了些许,这才稍感安心。
他看向门口候着的暗六,吩咐:“去厨房盯着,熬些清淡滋补的热粥,等会儿芫芫醒了要吃。”
暗六应下,悄声退去。
舒长钰则搬了把椅子,守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宋芫的睡颜,偶尔伸手捋捋他凌乱的发丝。
虽是一夜未眠,舒长钰却半点困意也无,他的目光始终未曾从宋芫身上离开。
期间宋芫醒了一次,勉强吃下一碗粥,便又昏昏沉沉睡去。
隔天醒来,他迷迷糊糊听到有道温柔的女音:“怎么病成这样?你也不早些派人来说一声,我好过来照顾小宋。”
宋芫吃力地撑开眼皮,瞧见舒母正站在床边,数落着舒长钰。
“娘……”宋芫声音微弱又沙哑,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懵懂与虚弱。
舒母一听,赶忙凑近些,伸手摸了摸宋芫的额头,松了口气道:“烧倒是退了不少,可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舒长钰也跟着凑近,目光灼灼盯着他。
宋芫摇了摇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就是没什么力气,还有点渴……”
舒长钰忙端来温水,扶着宋芫慢慢喝了几口,等他缓过劲,舒母才轻嗔道:“你这小子,怎么照料起人来这般毛躁,小宋病成这样,早该知会家里。”
舒长钰低声应着:“当时风雪太大,我怕耽搁了芫芫的病情,只想尽快带他来庄子。”
“娘,长钰已经把我照顾得很好了,要不是他,我还指不定怎样呢。”宋芫赶紧道。
舒母佯装嗔怪地看了宋芫一眼,转而对舒长钰说道:“听到没,小宋多向着你。这次算是有惊无险,往后可得更上心。”
舒长钰道:“我记下了,娘。”
舒母点点头,拉过宋芫的手:“好孩子,你受苦了,这几日娘就在这里住下了,你有什么想吃的想用的,尽管跟娘说。”
宋芫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多谢娘。”
待舒母去厨房张罗吃食,屋里又安静下来。舒长钰拿过湿毛巾,重新给宋芫擦了擦脸,动作轻柔又细致。
宋芫瞧着他,心里暖烘烘的,小声嘟囔:“折腾这么久,你也累坏了吧,还一直守着我。”
“照顾你,哪能算累。”舒长钰的声音低低的,抬手抚上他的脸。
目光随着手指的动作,一寸寸描摹着宋芫的眉眼,似要将他此刻虚弱却安然的模样刻进心底。
宋芫朝他眨了眨眼,嘿嘿一笑,苍白的脸上因为这一笑多了几分生气。
“二林、二丫他们现在在哪儿?”宋芫突然想起什么,赶紧问道。
舒长钰语气很淡:“已经到庄子上了。”
“哦。”
宋芫突然又喊了声:“哎!舒长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