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迦瑶伸手将桌面的茶杯，花瓶，全部掀翻在地。
精美的瓷器摔到地上，纷纷碎裂成片。她愤恨到咬牙切齿，双手撑着桌面，“他在威胁我！”
“要我反省自己的言行！”
“天！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他要休弃我！已经不想和我和离了！”
二月心疼地上前，抚摸上程迦瑶的肩膀，“小姐……”
程迦瑶缓缓坐下来，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他不知道休弃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多么残忍吗？他竟然要这样做。”
眼泪流出来，落到桌面，程迦瑶顾不得抬手去擦。
她明明是想惩治林芊芊，被顾淮阻拦不说，还被说要休她……
他为了她，要休她。
这个林芊芊，果然不能留。
二月低下头，着急地说，“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小姐了，明明小姐什么都没有做错。世子真是糊涂，他被林姨娘迷住了心窍。”
“他一定是一时说的气话，小姐不要放在心上。你这么好，这么贤惠，你没有做错什么，世子一定不会休弃你的！”
她身为正妻，竟然斗不过一个妾室。
上辈子的不甘心，再次涌入了她的脑海里。
程迦瑶感觉到自己快要心梗，她抚摸上自己涨闷的胸口，缓缓闭上眼睛。
她不甘心。
她好不甘心，就这样被打败。
明明错的是她。
她不尊敬母亲啊，不孝敬刚刚死去的母亲啊，凭什么得到世子的庇护。
程迦瑶重新整理好了仪容仪表，她对着镜子收拾好自己，擦了一些头油让稍微有些的凌乱头发服帖，来到了侯爷院里。
“公爹。我在林姨娘院里发现了这种书。”
她率先将书本呈了上去。
侯爷接过来，捧在手心里随意翻了几页。
见到侯爷看书，程迦瑶心安定下来，已有了胜算，“不仅如此，她昨日还出门，在外面待了很长时间。母亲刚去世还未过百日，就想着出门社交……”
“她这是不孝顺母亲，不尊敬她啊。”
程迦瑶说完，抬起头看了侯爷一眼。
他一贯脸上表情稀少，此刻不说话，更是让她捉摸不透。
侯爷把看完的书放在旁边，又拿起另外一本翻看，林芊芊停顿了一会，思索着要不要继续说。
她继续道，“母亲刚去世那会，她没有任何哀思。世子都吃不下饭，她竟然能吃下一碗米饭，包括下葬那天也是……”
程迦瑶说到这里，眼泪再度流出来，“想到再也不能和母亲见面，我心痛不已，恨不得追随她而去。而她回去之后，第一时间就是去找食物。”
“身为世子的妾室，她对于夫人的离去，没有任何悲伤，没有任何痛苦……”
“这是对母亲的不孝。”
“想想母亲现在肯定也气愤，请公爹处置她以安慰母亲的在天之灵。”
侯爷放下书，问道，“你认为应该怎么处置她？”
程迦瑶思虑了一会，不孝，可以说是犯了人伦大罪。
严重到可以坐牢。
之前有个人不孝顺父母，坐了一年的牢。
只要有人把这件事捅出来。
“我……”
让她坐牢？
程迦瑶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想到林芊芊在牢里受到折磨，她就觉得解恨。
，这样，不会让世子怨恨她，从而想和自己和离吧？
可是，她坐了牢，不就可以悄悄做掉她，说是在狱中染病去世。
尽管她很想让林芊芊现在就去坐牢。但是，绝对不能由她自己说出来。
“你想怎么处置她？”侯爷再次问。
程迦瑶垂下了头，“让她跪到母亲面前认错，直到母亲原谅为止。”
“去！把林氏叫来！”侯爷对旁边的丫鬟说。
见侯爷面色不悦，程迦瑶心里悄悄滑过窃喜，她的眼眸微眯。
只要借侯爷的口惩罚她，世子爷也怪不到她头上。
林芊芊被传唤而来。
她恭敬地向侯爷行礼，向程迦瑶行礼，规矩地站在一边。
见到顾淮和她一同来，程迦瑶心想道，就算你再维护她，侯爷的命令你还能忤逆吗？
他是夫，压她一头。而公爹可是爹，能死死压住他。
以前母亲在的时候，能坚定地站在自己这边。
而现在，有一些不确定性。
她认为只要自己占理，侯爷也是会站在他这边的。
他不会像世子一样，是非不分的。
“这些书，是你看的？”
“是我要看的，是我要芊芊买的。”侯爷刚问出来，顾淮就迫不及待地开口。
侯爷瞪了顾淮一眼，“闭嘴！”
这一句饱含威严的话，让室内所有人心一跳，不敢多嘴了。
“我问你，你昨日出门去了？”
林芊芊道，“是。”
侯爷，“做什么去了？你去了很长时间？一个妇道人家，在街上乱逛？”
林芊芊一五一十回答，“我没有闲逛。而是去了医馆，帮忙照顾病人，跟着大夫学医。”
程迦瑶诧异地看向林芊芊，“你竟然去学医？”
她嘴角止不住抽动，面露鄙弃，很不屑地训斥，“母亲的百日还没过，你竟然想着学医！悲伤都悲伤不过来，这是对母亲的不孝。”
“要守孝，就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为母亲念经祈福。”
林芊芊，“比起念经祈福，我更想通过自己的善举，希望能为母亲积善积德。”
“我在外面的时候，听民间的百姓说母亲去世后，为她做一百件善事，可以让她免去被阴间小鬼难缠之苦。阎王会看在她子女孝顺的份上，让人护送她直接到达奈何桥，顺利转世投胎。”
这番话一出，侯爷顾淮一起认真看向了林芊芊。
程迦瑶沉默了。
林芊芊继续道，“我听说有一对母子生前做善事，她死后。他的儿子做了许多善事，菩萨就让她位列仙班，庇佑一方百姓。”
“我不知道哪一个是真的，我想让母亲少一些恶鬼的纠缠，又想让她位列仙班。”
“我一直想阴间的小鬼那么多，善恶都有，坏人死了都是穷凶极恶的，他们一定会欺负善良的鬼。母亲她一个弱女子到了那种地方，怎么办？被鬼欺负了我们怎么办？我们帮不了她一点。”
林芊芊说得认真，投入，悲情的脸带上了担忧，似乎是亲眼目睹。
而侯爷，也跟着她的叙述开始了对鬼神的想象。
他也觉得人有好坏，死去以后，变成鬼也有好坏。
恶鬼到处作恶，吓人害人，而好的鬼也会做善事。
林芊芊的话，开始让他想象出了阴间的鬼怎么欺负人。他的夫人是一个人，孤孤单单走的啊……
“我想，做善事，上天一定可以看到。帮一个人，救一个人，都会记录在功德簿上。母亲有了阎王的庇护，那些可恶的鬼，一定不敢欺负她。”
“而母亲生前那么善良，如果幸运遇到菩萨，说不定会做一个小仙，保佑我们一家。”
“母亲死了，我想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子女好好活着，自己的丈夫身体健康。我想替她照顾好世子，也想继续孝敬侯爷。”
最后一句话，让顾淮握紧了自己的手，他认真看着林芊芊，眼里流露出喜欢和迷恋。
她说她想照顾他。
多么美好，体贴的话语。
她一直把他放在心上。
他对女子要求不多，爱他，把他放在心上就够了。
人死后，谁不想做神仙？
很久之前，侯爷就想过自己死了以后的事。随着他年纪越来越大，他想自己死了，会变成什么样？
尤其是虞氏死了，他又开始频繁想象死后的阴间是什么样。会不会像人们所说的那样一部分人会变成神仙。
可是，他不想死，也不敢现在就死。他的家现在还是一个烂摊子，他的儿子不成器，他的孙子孙女都没见到一个……
程迦瑶不住看向侯爷，见到他眉宇舒展，眼神透露出赞赏，就知道他已经被林芊芊说动。
她心里很是不服。
一番话，竟然就扭转了她的不孝之名。
侯爷感叹道，“的确，做善事，更能为你的母亲积德。”
“比起嘴上说的孝，更重要的是孝在心里，你的母亲在心里。”
比起嘴上说的，侯爷更看重做的。
他见过很多孝道表演。
不止男的喜欢演，女的也喜欢演，为博得一个好名声。人前哭得悲痛，都是给别人看的。
程迦瑶在下葬时的悲痛哭泣就让他感觉到她在演。两个人才相处了多久，有多深厚的感情，就想追随她而去。
他不相信，她年纪轻轻不想活了，反而想去死。他还没活够。
相比，林氏有一点，她不装，这一点让人舒服。
他见过太多装的，演技好演得太投入，太逼真。反而让人觉得至于吗？过头了吧，透露出不真实。
差不多得了。
程迦瑶忍不住控诉，“公爹，林姨娘，还看这些污秽之书，这是对母亲的不敬啊！”
“母亲才死后多久，她就想着房事。”
“这是小事。小事，就要斤斤计较了。”侯爷沉稳道，眼睛都没抬一下。
“不能看就让她不要看了，犯不着拿出这件事来告状。”
程迦瑶吃惊地看着侯爷，“这……这是小事？公爹……这可是对母亲的不敬啊。”
侯爷沉声道，“这等小事不要再提。”
见到侯爷不悦，程迦瑶哪怕十万个不甘愿，也立即住嘴。
在女人看来不得了的大事，在侯爷看来是小事。这类书没什么稀奇的，男人对于接触女色没有禁忌，没有约束，书也一样。
这类书是利于房事，利于生育的。犯不着拿到台面来审判一个人的德行。
而女人们从小被管教，谈起此事就是浪荡的代名词，因此成了她们眼中的大忌讳。
侯爷，“你没事，就去为你母亲诵经念佛。”
“你为何要针对林氏？她做错了什么？芝麻大的小事，也来要我处置她，你的心眼未免太小！”
最后一句话，侯爷加重了语气，如石头落地，砰然有声。
唰地一下，程迦瑶脸上燥热，泪水如河一般流淌下来。她委屈不已，用帕子捂紧了嘴才没哭出声。
见程迦瑶哭了，侯爷懒散地掀起一只眼皮，“女人就是斤斤计较。”
“头发长，见识短。”
“一点小事，就会哭。”
他厌烦地对着程迦瑶说，“和你那刚死的娘一模一样。”
“出去。”
“是。”被侯爷开口赶出去，程迦瑶震惊完，脸都绿了，像吞了一大把苍蝇。
她抬手擦擦两个脸边，换上恭顺的面容，转身离开。心从未有过的憋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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