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帝点了点头,从手中接过军令,看着牛达极为认真的问道:
“可有探查出草原大军前后军配置?”
牛达神情有些失落,摇了摇头,有些担忧的道:
“契利很谨慎,我领军和金刀部落交了手,只能多加牵扯,没有机会查看草原后军配置,而且也没发现草原狼卫的身影...”
“若所料不错,狼卫应当在草原大军身后...”
“狼卫在草原大军身后?”
宣帝与李珏对视一眼,若是真如牛达所言,那长平王面对的压力可就要强上数倍了。
在朝廷大军回转之前,想彻底拖住草原,不让其猛攻长安的一切基础,就是靠长平王韩震的右吾卫大军,和程明虎的左吾卫,以及皇甫怀德的左晓卫,三力合攻击草原大军后方,逼迫其不得不分出一大部分兵分,以应对后方攻伐。
且若是战果颇大,还可以让其投鼠忌器,不敢在围攻长安,只不过眼下草原狼卫出现在其大军后侧,就说明契利对此已经有所准备了,想要达成之前的目的,这难度.....
宣帝面色一沉,心中说不出复杂,这样一来,之前的许多准备便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有狼卫和金刀部落挡着,想要退敌,就只有击穿狼卫。
他了解自己的堂弟韩震,为了大宣朝廷,为了自己,为了天下黎明,他是必定不会就此放弃的,但若真想击穿草原狼卫,何其艰难,只怕是会付出血一般的代价。
一边是社稷安稳,一边是自小跟随他的堂弟,怎么选都会有万分遗憾,他只能寄希望于堂弟能安稳回来吧。
若不然,他定让这草原血债血偿!
关于此事,牛达和李珏作为军中宿将,当然也清楚其中关节,撑着疲惫的身子站起来,拱了拱手,对着宣帝极为憨厚的笑了笑,开口说道:
“陛下,眼下我实在是没力气了,且容我吃些汤饼休息休息,待恢复些气力,我在率骑兵斗他一斗,争取把狼卫引出来...给后方争取时间。”
从当初跟着宣帝开始,他就不会有二心,当初没兵没将尚能打下天下,如今有兵有将,草原狼卫而已,碰他一碰又有何妨。
“哈哈哈~良中莫忧,既然你领兵回来了,那还吃什么汤饼,朕已经为你准备了牛肉,你尽管填补肚子,好生休息即可。”
“朕可是马上的天子,有朕在,你且放心吧。”
宣帝闻言笑着摇摇头,随后轻轻一挥手,就有人把已经准备好的矮几端了上来,矮几上的铜盆里,盛放着煮好的满满当当的牛肉,在大宣朝牛乃生产的重要工具,想吃牛肉也是不易的,一般权贵也是偷偷摸摸私下吃,这次宣帝也是摆在明面上破界了。
“多谢陛下!”
牛达也不推脱,既然是宣帝准许给他的,他安心接着就好,盘腿坐在地上,朝着身旁的几位将士招了招手,便大口大口的撕咬起来,身旁几位将士见状,略微有些迟疑的看了宣帝一眼,便见宣帝笑着点头,从腰间拔出小刀,戳起一块牛肉,依次分割给了几人。
几人感动的面红耳赤,哆哆嗦嗦的还来不及道谢,就听“嘭”的一声,转头看去,就见牛达已经趴在了矮几之上。
他实在是太累了,几日的神情紧绷再加上厮杀不断,让他啃完最后一块牛肉以后,便彻底栽倒在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随着宣帝招了招手,立刻有兵士过来抬起牛达,此时正值下午,季夏河边起一阵大风,宣帝摆手让人停下,随后便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在了牛达身上,这种举动自然是赢得了身后一阵将士艳羡的目光,恨不得被别人抬着的是自己一般。
虽是一种再简单不过收买人心的手段,可依旧让兵士身上的疲惫瞬间一扫而空,李珏转头看向太子韩承乾,对方似乎是察觉到了,转过头神色如常的对着李珏笑着点了点头,李珏愣了愣,也笑回了一礼,迈步走到宣帝身侧,开口问道:
“陛下,长平王那边...”
“要不要微臣亲自领兵走上一趟?”
宣帝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长安城中仅剩的骑兵已经跟着牛达走了一趟,眼下已经累的不行,战斗力已经微乎其微了,步卒也不可能跨过草原大军,而且,经此骚扰,契利想必也已经让人加强了前军防御,金刀部落也不会再给机会了。
思虑许久,宣帝有些艰难的叹了口气,望着不远处匆匆赶来的一道尘烟,悠悠道:
“你乃帅才,不擅冲阵,且最重要的是..”
“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很快,那道烟尘便停在宣帝身前,一斥候拱手喝道:
“禀陛下,草原大军距长安已不到八十里处....”
紧接着,一匹匹快马,激起烟尘回报着草原大军最新的消息,灞河两岸浓烈的肃杀气氛也越来越重。
“禀陛下,草原大军距长安已不到六十里处....”
“禀陛下,草原大军距长安已不到四十里处....”
“禀陛下,草原大军距长安已不到二十里处....”
随着最后一位军士的消息传来,宣帝收拢军队,严阵以待的等待着草原大军的到来。
“来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随着灞河南岸一道响箭冲天而起,忽然就看见对面远处传来阵阵的号角之声,伴随着仿佛让大地震颤的马蹄声,在灞河对岸便出现一只只身着皮甲的草原士兵,很快,皮甲士兵越来越多,直到目之所及之处皆被草原大军所填满。
“十万大军,好一个十万大军啊……”
宣帝望着草原大军,神色冰冷,这群家伙的马匹之上,套着一些只有汉人才有的东西,不用想都能知道,这些东西代表的是无数惨死在这群家伙手下,大宣子民的亡魂,是他大宣的江山社稷,是他大宣的尊严,闯我国境,欺我子民,这让他如何不恨,如何不怒。
而对岸的草原人一出现,那最后一道浮桥之上,便被兵士手持火把迅速点燃,早已涂满引火物的浮桥立刻燃烧成一团,连接浮桥的绳子也被烧断,一块块木板燃烧着火焰,顺着波涛汹涌的灞河流水飘向远方。
灞河两岸,仿佛被燃烧着的木桥所彻底阻断,灞河河面很宽,水流极快而又深,作为长安天然的护城河,马匹是不敢轻易踏足其中的,一时间草原骑兵勒马嘶鸣声响个不停,也纷纷停止了渡河的冲动,等待着自家可汗的命令。
不多时,南岸众多骑兵缓缓让开位置,便见一身材魁梧的中年人,骑马走了出来,望着对岸的宣帝,开口喊道:
“对面可是大宣皇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