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野坟孤狗
作者:古道湮尘   细雨骑驴入玄门最新章节     
    一行人,一路向东。
    穿乡过镇,朝行暮宿。
    可能临近年关的缘故,虽是往东走,可一路行来,还算太平。
    有薛五在,他先行一步打前站,将食宿安排得妥妥当当。
    有店住店,无店便找户人家借宿。
    若是运气实在不好,村荒屋空,无处借宿,那就随便寻间空屋,凑合一晚也能行。
    细雨都无所谓。
    从梁越城离开时,徐阿婆蒸了羊肉包子,忙活一晚上,蒸出来满满两柳筐肉包子。
    冬日天寒,也不怕包子会坏。
    吃的时候在火上烤一烤,烤得焦香扑鼻,好吃得很。
    苗姐姐走之前,又留了不少东西,一些留给了徐阿婆,另一些就收在老长虫的如意百宝袋中。
    她想吃什么,只需喊一声,自有老长虫去忙活。
    苗妩走后,玄卿就重要起来。
    赶路时,赶车的是他。
    休息时,拿着水罐去寻水的是他。
    小道士饿了,只需喊一声,剩下的生火、烤包子、炖汤熬粥全是他——算那小道士有良心,没拿他做的饭食与那猫妖做对比。
    否则,他定要撂挑子不干!
    话说回来,猫妖回到锦花城,已过去好几日,也快该回来了吧?
    嗯,想念苗妩的妖,除了大白,又添个千年老蛟。
    至于细雨,想也知道,她日子过得舒服。
    有妖照顾,有灵解闷。
    车里原本的小茶炉收了起来,细雨掀开帘子,让老长虫给她寻了个陶盆、木炭,在车里生了个火盆。
    火盆好。
    既能烤火,还能烤东西。
    除了烤包子,还能烤板栗。
    那天,薛秧子烤的板栗,香甜软糯,味道还不错。
    细雨挺喜欢。
    走的时候,徐阿婆不知从哪里又寻摸回一兜,塞进了马车里。
    细雨没事就抓一捧,扔进火盆里,听着栗子被炭火烤得噼里啪啦。
    等栗子烤熟了,蹦的一声,就会从火盆中蹦出来。
    车里以盆为界,左边是大白,右边是细雨。
    栗子蹦到大白跟前,就是大白的。
    反之,蹦到细雨跟前,则是细雨的。
    谁都别抢,一切凭天意。
    至于小纸……小纸缩在细雨衣襟里,连头都不敢露。
    它怕火。
    火盆还好,它离远点就好。
    可栗子会从火盆里蹦出来,万一那么背运,正好碰到它……那它就着了!
    哼,细雨和大白,为了一口吃的,全然不顾它死活!
    太过分了,这俩个!
    不提小纸的怨念,大白很快活。
    自从被细雨揍了一顿,再加上得知过了年后,苗掌柜还会回来,金冠还有希望后……小鹅妖彻底放下心,恢复正常。
    在车里,和细雨抢吃抢喝。
    实在无聊了,它便出去飞上几圈,偶尔会带上小纸。
    这一日,大白带着小纸出去放风。
    小纸坐在大白脑袋顶上,紧紧抓着大白的绒毛不放。
    呼呼的风声,掩住了小纸的尖叫。
    “大白——飞低一点——”
    风太大了,它快要被风刮跑了。
    可惜,大白没听见,依旧拍打着翅膀,在荒野肆意飞翔。
    管不了大白,小纸只得伏低身子,紧紧抓着大白不撒手。
    咦?下面是什么?
    圆圆的……像个坟包,上面还插着幡。
    坟包四周,飘洒着散落的纸钱。
    咦?卧在坟包旁边,一动不动的,是什么?
    小纸探头往下看。
    荒地,孤坟,一只土黄色的狗,在寒风中蜷缩成一团。
    那只狗瘦骨嶙峋,脏污不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若不是肚腹微微有起伏,小纸还以为它死了。
    一只狗,为何会卧在坟包前?
    小纸对着大白的耳朵大喊,“大白——飞低一点——下头有一只狗——”
    这次大白有了回应,一声“嘎”,响彻云霄。
    那只蜷缩在坟包旁的黄狗,耳朵动了动,微微抬起头。
    混浊的狗眼,呆呆地望着天上的大白。
    那是什么?
    一只鸟?
    那只鸟的叫声好亮……像鹅。
    鹅啊,鹅挺凶……它还小的时候,年轻气盛,和邻家养的一群鹅打过架。
    一只狗,一群鹅,结果可想而知。
    它被那群鹅啄了好几口,那群鹅却只掉了几根毛。
    可那邻人却是不讲理的,嚷嚷着它欺负了他家的鹅,说它眼中有凶性,养不熟。
    邻人不依不饶,要主人把它交出去,卖到镇上狗肉店换铜板。
    到了最后,苦命的主人没法子,跪在地上,对着邻人苦苦哀求,又将攒了大半年的铜板全都拿了出来,那邻人才满意离去。
    它不懂,明明是它被一群鹅欺负了,为何是主人去赔罪?
    它冲着那邻人的背影狂吠。
    邻人转过身,恶狠狠地指着它,对主人道,“吴婆子,莫怪我不提醒你,你养的这只狗,凶性太过,迟早给你惹祸!”
    走得远了,还能听到那邻人和旁人的嘲讽。
    “那吴婆子也是个傻的,一只狗,杀了就杀了,还拿铜板出来,替狗赔罪?”邻人声音极大,“你们说,她是不是个憨的?”
    “自然是憨的!”有人应和,“不憨,怎么会替别人养闺女养儿子?又不是她生的,费那心思,当心到头一场空!”
    这话没人接。
    有人转了话题,“吴婆子养狗干嘛?还浪费粮食。”
    “嗨,养狗自然为了看家护院嘛。”
    “看家护院?吴婆子家一贫如洗,有何可看的?”有人大笑,“贼跑到她家,也得骂声晦气!”
    邻人也附和。
    “可不,跟她家做了邻居,连我家也沾染上晦气,迟迟发不了财……呸!”
    “那老婆子就是个死心眼,那只狗若是卖到镇上狗肉店,也能换回不少铜板……说了数次,她愣是不动心,憨子!”
    它对着那帮只会说风凉话,嘲笑主人的村人,大声狂吠。
    “大黄,大黄回家了,”主人过来了,摸着它的脑袋,安抚它。
    主人带它回了家,给它端来一碗剩饭。
    “大黄,别怕,我不卖你,你是只好狗……大黄是只好狗,大黄不怕……”
    大黄仰头,看着面容苍老的主人,喉中呜呜咽咽。
    自那以后,它看到鹅就绕着走。
    那只鸟叫声像鹅,还是躲着些,现在……没有主人来帮它了。
    老狗挣扎起身。
    回头望了望孤零零的坟包,掉转头,拖着伤腿,朝远处走去。
    小纸趴在大白脑袋上,看着那只狗慢慢走远。
    “大白,那只狗自己走了……它,它还受伤了!”
    那只狗卧着的时候,倒不显眼,站起身后,小纸才看到,黄狗脊背上血渍斑斑,一条腿拖在地上,一瘸一拐。
    那只狗,也是个跛子呀?
    同病相怜,小纸忍不住对它心生同情。
    回去后,见到细雨,小纸说起了方才偶遇的那只狗。
    “一只狗?趴坟包前?”
    细雨啃着烤肉,有一耳没一耳地听小纸闲扯。
    “野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