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娘子哭哭啼啼，扑上来张嘴就要嚎。
    她想好了。
    这小道士虽有本事，可到底还是个孩子。
    小孩子脸皮薄，只要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就不信拿捏不了这小道士。
    先哭！
    吴娘子正要放声哀嚎， 一个包子朝她面门扔了过来，恰好扔进她张开的嘴里。
    “呃......”吴娘子被噎得，险些翻白眼。
    她手忙脚乱，刚将嘴里的肉包子抠出来，就看到眼前出现一只手。
    “吃了我的包子，给钱！”
    什，什么？
    吴娘子张大嘴，慢慢抬头。
    小道长正一脸认真地盯着她，伸出的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
    “别想耍赖啊，包子还在你手里拿着呢！”
    “赶紧的，给钱！”
    吴娘子看看手中包子，又看看细雨。
    “包，包子钱？”
    “没错，就是包子，给钱！”
    吴娘子张张嘴，“多，多少钱？”
    多少钱？
    细雨恍然，原来吴娘子不知道客栈里的包子卖价。
    她也不知道。
    不过，这事好解决得很。
    细雨弹了个响指，“多少钱，我给你问问！客栈卖多少，我就收多少，绝不欺负你是本地人，可好？”
    说罢，她扬声朝柜台处吆喝一声，“掌柜的，你家包子多少文一个？”
    柜台处，客栈掌柜看热闹，看得目瞪口呆。
    他就没见过这种事——自己拿起个包子，扔到别人嘴里，转头就跟人要钱。
    这一招若是好使，那他是不是也能试试？
    以后若店里包子有剩，客人吃不完，他就让伙计把包子端出去。
    就在大街上瞅人。
    瞅准了往人嘴里一塞，再跟人要钱……想得太美，掌柜的硬生生打了个哆嗦。
    娘哎，他要真敢这样做，就算官府没盯上他，他这家店也得被庙李镇的百姓给砸喽。
    这样理直气壮，讹人的戏码，他还真是头一回见。
    掌柜的看看细雨，又看看柜台旁站着的薛五。
    薛五斜他一眼，“看我干甚？问你呢，赶紧说！”
    那小祖宗的性子，可不太好。
    耐性尤其不好。
    掌柜的赶紧喊了回去，“皮薄肉馅大包子，一个......十五文！”
    十五文？这么便宜？
    细雨对吴娘子道，“听见了，掌柜的亲口报的价——拳头大的一个肉包子，才卖你十五文！”
    “啧啧啧，你可占大便宜了！”
    “赶紧掏钱！”
    吴娘子嘴唇直哆嗦。
    十五文还便宜？
    街上的肉包子，八文钱一个，十五文她能买两个。
    若是换成素包子，十五文她能买三个。
    拿回家，她和两个孩子，都能吃上个素包子。
    “这，这包子明明它自己飞过来的，”吴娘子试图讲理，“我，我也没想吃包子......我把包子还回去，成吗？”
    她又没说错。
    这包子，可是它自个飞到她嘴里，这能怪她吗？
    至于谁扔的肉包子，不提也罢。
    “还回来？”细雨登时怒了，“这包子沾了你的口水，还回来......你想让谁吃？”
    “难不成，你想让我吃沾了你口水的包子？”
    听到小道士蓦地变得凶巴巴的语调，吴娘子打了个哆嗦，“不不不，这包子我......”
    细雨不耐烦听她讲，她要自己讲。
    利索地打断吴娘子的话，她作出恍然状，“哦，不是想让我吃......那你想让他吃？”
    她胳膊一伸，指向了坐在桌子对面的蛟妖玄卿。
    看戏看得正乐呵的玄卿，没想到细雨突然将矛头对准了他。
    什么意思？
    沾了那妇人口水的包子，想塞给他？
    他可不干！
    玄卿当即黑了脸，“小道士，你胡说什么？”
    细雨根本不怕他，指着他对吴娘子道，“你瞧瞧，刚说了一句，他那脸黑得像三十年没清过的锅底灰！”
    “啧，修道之人，日行一善，我好心提醒你一句——”细雨弯下腰，凑近了吴娘子，声音却仍是正常音量，并未降低。
    “那个家伙，你千万别招惹！招惹到他，比招惹到我还惨！”
    说罢，还慎重地点点头。
    玄卿黑着一张脸，听细雨当着他的面，明目张胆地编排他。
    呵，这小道士，也忒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可从来没伤过人命。
    可听她的意思，难道鼓励他伤人害命？
    吴娘子偷偷抬眼，觑了一眼脸色阴沉可怖的黑衣男子，突然觉得背上沉甸甸的，嘴张得大大的，却喘不上气。
    手中包子没拿稳，咕噜噜掉在地上。
    承受不住背上的重压，她整个人伏在地上，如跳出水塘的活鱼，张着嘴大口大口喘粗气。
    细雨发现异常，斜眼看向玄卿。
    玄卿也看着她，“怎么，想求情？”
    细雨嘁了一声，“这般没良心的人，求个屁的情！”
    她才没那份闲心，在意个恶人的死活。
    况且，若死个恶人，却能牵扯上老长虫......她眯起眼，嘿嘿笑起来。
    哼哼哼哼哼，若老长虫手中有了人命，她以后再召雷劈它时，就再也不用缩手缩脚，不用担心一不小心劈死它！
    害了人命的妖，劈死也活该！
    玄卿也同样眯起眼，盯着细雨，似是看出了她心中盘算。
    一声轻哼，吴娘子忽觉背上压力一轻，呼吸恢复正常。
    她抬起头，眼中满是惧意，额头上冷汗涔涔。
    她觉得，她方才......似乎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后，又，又回来了！
    好，好可怕！
    细雨啧了一声，“包子沾了口水就算了，还掉在了地上，这下子更没人乐意吃了！”
    她看向薛平安，“薛三公子，你吃吗？”
    “不吃，”薛平安摇摇头，“多谢小道长好意。”
    不吃就不吃，还多谢她好意？
    她可没什么好意。
    这薛秧子，真是虚伪。
    细雨朝薛平安做个了鬼脸，对着吴娘子一摊手，“瞧，他也不吃！”
    吴娘子惊惧未去，哆哆嗦嗦说不出话。
    细雨也不理她，扬声问店里其他人。
    “掌柜的，这包子你吃吗？”她指着滚落在地的肉包子，问道。
    掌柜的连连摆手，“不吃，不吃。”
    “薛五叔，你呢？”
    薛五同样摇头，“不吃！”
    细雨眼珠一转，看到门口站着的几位妇人，“你们要吃吗？”
    几位妇人齐齐摆手，“我们不吃。”
    灶房和大堂的拐角处，站着掌柜娘子和店里没歇着的伙计，细雨也没漏掉。
    “你们吃吗？”
    “不吃不吃，”掌柜娘子和伙计也齐齐摇头，“我们都不吃。”
    细雨问了一圈，对吴娘子耸耸肩，“帮你问了一圈，你那沾了口水和灰尘的肉包子，卖不出去！”
    “没办法，只能你自己享用了......诚惠，十五文！”
    手掌再次摊开，伸到吴娘子面前。
    吴娘子咽了咽口水，视线落在一只鹅身上。
    脏了的包子，人不吃，鹅总能吃吧？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
    “小，道长，那......那不是有只鹅？这包子要不......喂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