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继成没跟师兰谈拢，心里颇有些不舒服。
    他们制衣厂虽然不是燕京规模最大的服装厂，但也并非籍籍无名。
    一个还在校的学生，竟然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48元的工资，老师傅都能聘到，更何况她一个没什么工作经验的小丫头片子？
    至于师兰说的翻译收入，卞继成半点都不相信，不过是想以此拿捏他，索要更高的工资罢了！
    既然这么不识好歹，那就别怪他把机会给别人了。
    回到厂里跟周颖交差的时候，他三言两语将师兰塑造成一个有点才华但贪得无厌的年轻人，声称对方索要上百元的工资。
    周颖比较信任这位老部下，听完后对师兰印象也差了不少，没有再提这件事。
    卞继成应付过去，回到设计部，动笔开始画起设计图来。
    今天他从师兰的衣服上得到了些许灵感，现在做同样的款式肯定来不及了，燕京的秋天很短，充其量也就一个月左右。
    但他可以采用相同的款式，制成毛衣，秋末能穿冬天也能穿，肯定比连衣裙更好卖。
    制衣厂没有后续，师兰并不在意，如果花费了时间得不到自己预料中的报酬，那她宁愿把这个时间花在别的地方。
    但这件事给了她一个提醒，设计是需要灵感的创作，但灵感不是你想要的时候就会有。
    她以前都是想做衣服的时候就做两件。
    如果以后真要朝这个方向发展，必须得改变现在的态度。
    有灵感就要立刻记录下来，哪怕只是画个草图并不做出成衣，以后真到了需要的时候也能弄来参考。
    时间匆匆，十一月底，调查组终于姗姗来迟。
    此时钟绍安的骨灰都已经撒向了大海。
    这件事还是师兰从报纸上看到的。
    钟绍安私底下认了她这个孙女，但一边又想要霍骁表诚意，才愿意公开承认他们的亲属关系，进而给予他一些事业上的帮助。
    然而师兰和霍骁都没有这方面的一面，霍骁甚至从头到尾都装作不知道。
    他在前线，钟绍安根本拿捏不了他。
    一来二去，两方的关系并没有被公开过。
    方玉梅知道后都感叹，还好当初没被这老东西骗过去，假如真的跟他相亲相爱一家人，现在肯定是要被连累的。
    调查组一共五个人，三男两女。
    一位男同志负责问话，两位男同志负责记录，女同志则是承担着监督调查的作用。
    问的问题都比较简单，师兰都一五一十回答了。
    至于来得这么迟，主要还是调查组临时接了命令，需要秘密调查一段时间。
    钟绍安给师兰的信件被当作物证收走，连同钱和过期的票证一起。
    几乎是带走了所有和钟绍安有关的东西。
    师兰倒不觉得可惜，这钱拿着她都嫌烫手。
    周末霍骁回来的时候说了这件事。
    “我问他们闻翊的事情，结果都说不可奉告。”师兰到现在都没搞清楚，闻翊到底是哪边的人。
    看着像个好人，但行事诡谲神出鬼没的让人怀疑。
    霍骁也是最近才知道了内情，“当初给你爸的信就是闻翊的母亲写的。”
    闻翊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他母亲跟钟绍安是一辈的人，跟师兰没见过面的奶奶是好朋友。
    发现钟绍安不对劲后第一时间写了信过来询问，结果害了自己也害了师宏志。
    闻翊的兄姐差点被迫害，拖家带口去了祖国最边缘的地方。
    他自己也用了不少手段，进入了保密部门才脱离监视，蛰伏之后又悄悄反过来盯着钟绍安手底下的人。
    师兰听完沉默了良久，估计闻翊对她的心情挺复杂的。
    或许有点迁怒，毕竟如果不是她家里的麻烦事，他妈妈就不会丧命，家人也不会分散在各地无法团聚。
    但他又是个善良的，用自己的方式给了一点提醒？
    师兰带着几分笃定说：“你调南方前，我们去省城遇到危险的时候，报公安的是他的人吧？”
    “嗯，是他。”霍骁点头承认。
    现在闻翊家里沉冤得雪，虽然不能公布所有真相，但下手迫害的人都已经被抓捕，他也不需要再藏头露尾了。
    “哎，都是孽债啊！”师兰叹了口气，感慨自己福大命大。
    她抱了抱霍骁：“还好嫁给你，不然我小命危矣。”
    如果留在老家，说不定人家一时兴起就把她的小命收割了。
    在部队随军，多多少少是要有所忌惮的，也只敢在她外出的时候下手。
    “是我没保护好你。”霍骁心有愧疚，轻拍安抚她，“以后都不用怕了。”
    十一月的燕京开始有些冷了，夜晚气温最低的时候能达到零下三四度。
    今年过年比较迟，到二月初才放寒假，师兰想着过年要回老家，打算现在就准备起年礼来。
    从农场预定了不少鸡鸭鹅，做成腊鸡腊鸭腊鹅，宰杀好抹上师兰自制的香料，往通风处一挂，北风吹几天就干了。
    猪肉也提前订好，腊肉熏肉香肠都要安排上。
    因为垒了面包窑，师兰也非常慷慨地告诉各位邻居，如果有要做饼干的，可以自己准备原材料过来制作。
    以防有私吞的嫌疑，她提前说好谁家要做饼干必须帮她一起打下手才行，燃料也要自带。
    这样一来，万一人家吃坏肚子了也找不上她，毕竟都参与了制作过程。
    街坊邻居有不少心动的，纷纷约着一起，你出面粉我出糖她出燃料，几家合在一块来做饼干。
    在师兰这里做，味道好还不说，关键是不要点心票啊！
    几家凑凑，做饼干用的糖油面粉还是能凑出来的。
    十二月底，燕京已经非常冷了，出门都得穿厚袄子，耳朵和手都要捂得严严实实的。
    霍爷爷留下来的房子也修缮完成，师兰亲自验收手，一次性结清了劳务费。
    为了住得舒服，下水道、卫生间都是她重新改装过的，加上家具，前后加起来花了五千多块钱。
    存款都掏得差不多了。
    不过看着焕然一新的大房子，她觉得非常值。
    师兰穿得像只企鹅，走出路来觉得非常笨重，给房子上锁都觉得双手格外僵硬。
    匆匆带叶昭发了电报就赶回家烤炉子。
    铁皮炉子真是个宝，取暖的同时还能烤山芋、烤土豆。
    烤得黑乎乎的土豆用火钳扒出来，撕掉外面一层黑皮，露出里面黄澄澄、冒着热气的瓤来，边吹边往嘴里塞，香迷糊了～
    火炕更是个引人堕落的东西，往上一躺，出门的勇气瞬间被打散。
    啥也不想干了，只想闭眼睡大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