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开评定 三论药方
作者:凡笔弄墨   太虚天骄传最新章节     
    百药千方心中早已笃定,这三号方子,必是丰尘的方子。周乾吃惊之余催促道:“快些将其他几人的方子都看看,总是要有个一二三等的。”几位长老将考查的剩下十几个方子一一过目。益州的那位长老道:“依我看,这第一道考查,能排在前列的,无非三人而已。”竺佑笑道:“你我且不说,各自写下看看是否一致。”其他几位长老道:“你二人且写下看看,是否与我们心中所想的是一样的。”二人拿起笔来按顺序写下方子的排名。两人走进,缓缓打开,就见益州那位长老纸上一个写的是:三、七、六,所对应的的正是丰尘、连弘济和陈思补。而周乾写的也是这三个数字,只不过排序则是按七、六、三所排。连弘济和陈思补,完全按周乾所述,将药方一一所录,并无差错。故而周乾一看便知,这两份药方,一个是陈家的一个是连家的。并州的一位长老道:“哈哈,英雄所见略同,这三个编号的,也是我心中的前列。唉,不过我要问问,你们两人写的这个顺序可是不一致啊。是故意为之啊,还是并列三甲啊?”。
    其他长老也是一同问道:“没错,没错,这到底是怎么个说法?你们俩人可得说清楚了。”益州的那位长老道:“虽然都是极好的方子,不过我心里还是排了个顺序。到底谁是第一,我已经白纸黑字写出来了。”百药道:“哦,那你的意思就是三号的方子你最为中意?”益州长老道:“是,我就是觉得这三号的方子最为妥帖。你们的意思呢?”。适才交州第一个看到丰尘方子的长老道:“要我看三号的方子当属第一,不知周长老你的是否也是按序所排啊?”。周乾淡淡一笑道:“自然,我心中意属七号方子,此方与我等共议的方子几乎一致,足见此方之人在医道一途功底深厚,思虑缜密。六号虽然小有变化,但是总得意图也是与我等商议的几乎一致。至于三号嘛,老夫既然将他列为前三,当然是对这个方子也是赞许。不过,诸位,你们可曾想过,若是此方得过,那岂不是我们九人连这个晚辈都不如?”。
    这番话刚撂下,就见有几位长老面色有变。名声对他们来说实在太重要了,这要是传出去,可真是有人要说九位长老不如一个后生了。交州另一位长老道:“嗯,周长老此言有理。”交州那位看过丰尘方子的道:“唉,怎么能这么说。人云: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要这蓝能更好,就算青看不见了,又有什么。只要能有好的方子,又何必在意我等名声?”
    千方道:“正是,我看三号的方子比我们想的周到,用药恰到好处。能有这么个后生,那是我们药道之幸啊。”荆州一位长老道:“千方,你是不在乎,可别人在乎啊。这个后生就算不是在这次药会比试中夺魁,我们也必当大力扶持。”益州的那位长老道:“我看不必争执了,我刚才看见一个人,到底如何我看请他来评断一下。或许比我们九位来的更为公允。”周乾眉头一皱道:“你说的是谁?”竺佑笑道:“我知道是谁了,初朴,袁初朴。哈哈,这个老家伙居然也来了。”周乾道:“初朴先生医术高深,人品贵重,我也素来尊重。不过现在临时增补于本次比试并无益处,且若十人评定,万一作五五之数,那该如何评判高下?我不赞同。”荆州另外两位长老也附和道:“我们也是不赞同的。”竺佑权衡了一下道:“这样,我们邀请初朴先生,但是他不作最终评断,只是请他对后生们的方子提提问题。初朴先生不属任何一家药会,料来不会有所偏颇。”其他几位长老觉得此议甚是有理,皆是赞同。周乾三人也不好辩驳,只得勉强同意。竺佑道:“那我去请他过来。”
    竺佑早年便识得袁初朴,早就看见他在一众乡野医馆中间坐着。凡是遇到疑难病症,必会亲自问诊,这一会所看病症不下七八例。竺佑走了过去,老远就拱手道:“初朴先生,一别经年,没想到你来到舒州了啊。”袁初朴笑道:“你不在台上安心的做你的考官,寻我作甚?”竺佑道:“你这闲云野鹤般的人物,素来不喜凑热闹。还没告诉我,为何来舒州?”
    袁初朴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舒州将有大难,你们居然还在搞什么大典。我若不是一路随着灾民过来,又怎么会来参加这什么劳什子比试大会。”竺佑道:“慢慢慢,你说舒州有大难?什么意思?”袁初朴道:“这大瘟疫将起,你以为这城里城外能逃得掉?你看着吧,这里要不了多久就是个人间炼狱。”竺佑道:“这舒州城令不是说了,请连会长都看过了,还未到瘟疫这一步啊。”袁初朴道:“连惠山这老狐狸,昧着良心说话。就算未到这一步,难道看不出一点点蛛丝马迹?我倒是佩服这舒州的欧阳,这次我也学学他,尽点我们医道的本分。”竺佑道:“这次四州药会齐集,所来医者怕是有数百人。若真如初朴先生所言,大家聚合一处,皆为百姓看病就是。”袁初朴道:“这才像句人话,听得舒心。”竺佑道:“无论如何,这次比试也要进行。我还要请你帮忙,这些后生们的方子,想请你当面问问他们写方子时是怎么想的。”袁初朴道:“你们还不够?一个个的都是一方神医,几个后生的方子还评断不出高低?”竺佑道:“别的都好说,这次有三个人,所开方子不逊于我们九人会诊的方子。你说你想不想看看吧。”说罢斜着眼睛看着袁初朴。就如同好酒之人,忽然听说有好酒,无论如何是想尝尝什么味道的。袁初朴听完,眼睛一亮,这般年纪能开出这等好方子,那天纵奇才啊。摇头晃脑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吧。”竺佑哈哈大笑道:“就知道你这老东西忍不住。”说罢拉着袁初朴的手来到长老席。几位长老与袁初朴皆是旧识,少不了的又是一阵寒暄,众人又将刚才的病例述说了一遍。袁初朴道:“好了好了,再客气下去连饭都没得吃了。病症我知道了,赶紧的让那些后生们出来吧。”竺佑道:“你别急啊,得让他们一个个来,这样才能公正啊。”一个伙计搬了张圈椅过来,又沏了盏茶。竺佑将丰尘、连弘济和陈思补的放在最后。其余的依次叫了上来,袁初朴看了方子,有的明显所开药方不对症的,三两句就打发了。
    耳听念到了柳如依的方号,偏殿内柳如依缓步走出。袁初朴心道:‘好个清冽的姑娘。这八成就是柳老三家的那族孙女了,唉~~这一家是一门两忠烈啊。’问道:“说说吧,你是为何开此方啊?”柳如依稍作思考,将自己如何判断此病症为寒症而起,用紫苏等用来宣肺散寒,又通过前胡等以降肺气。通过一宣一降以治疗病症。又谈到如何借助半夏肃降胃气以作辅助。一番娓娓道来,几位长老听得也是频频点头。袁初朴未作评价,暗想:‘好个柳老三,居然能将自己族孙女培养这样,还真是不易。难得,难得。’年轻一辈能在方子上走出这一步,意味着真正的跨入了药道。竺佑向柳如依笑着点了点头,道:“嗯,去吧。”柳如依向几位长老行了一礼,又复退回偏殿。
    “六号。。。。”随着一个伙计的报号,连弘济一撩隔间帘子。唰的一声打开折扇,环顾了一下。迈步出了偏殿,微微扬起下巴,神色间颇为自得。袁初朴一看,心中暗疑,这难道就是前三之一?面相轻浮,贵气外露。连弘济刚到长老席,先不与其他人行晚辈礼,倒是先和荆州的几位长老先打招呼。周乾摇了摇头,心道:‘这个连公子,这个时候最不应该的就是先和本州长老显得太热络啊。唉,难怪赵公子要我不要更多的期待连家。’
    袁初朴眯虚着眼睛,看了看连弘济的方子,问道:“我观你此方,想必你对医理颇有见解,你说说这是据何而开啊?”连弘济心中一怵,心道:‘周长老只是说了用药的方子,可这为何用药却是没细说啊。’倒也不愧他自己是医道世家出来的,定了定神。缓缓的将扇子一折一折的合拢,心中想着那几味药的药性。缓缓的道:“此症状为久咳之案,因外感而起,起居不慎,外邪入肺而致咳嗽。”心中忽然想到当初连惠山带他学医的情境,提到书中有言‘六气皆令人咳,而风寒为主。’,而药里好像也有辛温的药材。琢磨了一阵道:“此人咳为寒症,故而先驱寒,而后再治痰雍。药方大概就是此意了。”袁初朴见他说的含糊,虽然针对此症的方向没错,但是只要是知道这个药方,稍通药理自然知道此乃寒症。其他几位长老又如何不知,这个连弘济八成是从药方而推导病理。但是所说并无大错,故而也只能作罢。
    “七号。。。。”,陈思补听见叫他号,深吸一口气。缓步走出偏殿,依旧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来到长老席,躬身团团一揖,道:“末学后进,陈思补见过众位长老。”这番观感远胜于刚才的连弘济,引得几位长老暗自点头。陈思补这会的状态,倒是和在拜祭药王时两翻模样了。陈思补看见袁初朴站在诸位长老旁边,眼神微微一凝,那狐疑之色一闪而过。心想:‘既然能和九大长老同席,必不是凡人。’又向袁初朴行了一礼。袁初朴一生阅人无数,刚才陈思补那稍稍的一变色,全都落在眼中。心道:‘嘿嘿,好个善变的后生。这一番姿态倒是做足了功课。’淡淡一笑,问道:“你说说吧,这个病症你是怎么看的?”。陈思补,这次倒是毫不犹豫。当即向长老席对病症从脉象到舌质,从到体质到痰喘。一一剖析,逐条详解其间毫无停留。有几位长老还有袁初朴隐隐觉得,到不像是分析病症,倒像是在背诵经史子集。周乾心中暗道不好,这陈公子怎么把自己所述几乎照搬过来。天下文章都是抄,得看你会抄不会抄啊。这般原封不动,难保其他长老难道不会起疑啊。
    陈思补快要说完之际,就听交州的一位长老说道:“慢慢,你这到底是自己从疾患本身所思所想?还是有谁告诉你啊?这和我们几位商量的几乎一致啊。连用药的量都完全一致,这天下还有这么巧的事?”陈思补一听有人质疑,心中砰砰直跳,一时语塞。周乾知道自己这会再不发声,怕再生枝节。打了个哈哈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再说如果看得方向对,那出药方自然也会一样。这又何奇之有?”百药千方原本心中就有疑虑,两人斜着眼睛看着周乾。益州一位长老道:“周长老,你说的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用药一般,那用量怎么也是一般?这可就不好说了,这样的巧事可难啊。”周乾冷笑一声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当初这个比试之法,是你们定的。别说我了,就连我们荆州几个都没插嘴吧。现在你们疑心这个,疑心那个。我问你们这过程你们可曾看到,这个陈家后生有人接触了?要是没有,哼,我看你们这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其他几位长老一听,面面相觑一时倒也拿不出什么证据出来。
    竺佑知道这般纠缠下去,不会有任何结果。道:“还剩下最后一个,还是请初朴先生继续提问吧。我们看看这个后生到底有什么本事。”袁初朴最想听的就是这个最后一个药方人的见解,这张药方才是引他来的真正原因。那边叫号声音刚落,一个粗布少年从偏殿走出。步履沉稳,嘴角略带微笑。丰尘抬头看了看天空,那种纯净是从心底里发出的,毫无矫揉造作的样子。袁初朴眼前一亮,从椅子上一下站起来。竺佑站在一旁,见袁初朴忽然站起身来,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袁初朴摆摆手,笑了笑道:“没事,没事。这孩子我刚才已经见识过了,这方子是他开出来的,也就难怪了啊。”竺佑道:“老袁,你这话怎么说的?”
    袁初朴道:“待会我问一问,你们听听就知道了。”
    丰尘到了长老席,向几位长老行了一礼。就听袁初朴问道:“对刚才那病症你说说吧。”
    丰尘稍一沉吟,道:“那晚辈就说说我的看法。刚才那位所患咳嗽已历三年,我判其为由风寒犯肺所致。依他本人所述,其发时值寒冬之时,而冬季此类病证相当多见。从症来看,而病患常感身冷,不热不渴,不躁不烦,小便清利,毫无热象可察。其干咳少痰,咳嗽声重,为风寒咳嗽之重要特征。二三个月不见化热之变,遇风冷则咳剧,而居处温暖之处则咳轻,都说明其证为肺寒咳嗽。再从其所服用之药来看,如银翘、桑菊、川贝、蛇胆陈皮末等,无一不是寒凉之品。以寒治寒,无怪乎其无效可言。其二,此患者迁延三年多不愈,且常喉间痰涎源源而来,必咳之使出而后快,而咳痰之后不久,痰涎又来,可能误诊此证为阴虚肺燥而投以滋阴润肺之药有关。断此证咳是标,痰涎上泛是致咳之因,而脾肺阳气被寒润所伤,气化郁而不宣则又为痰涎之本。故治疗此证,当用辛甘温燥宣通之品,宣畅肺脾之阳气而化饮。我这个方子为小青龙汤加茯苓、陈皮。小青龙汤原为温肺、下气、化饮之方,主治寒饮喘咳。是以桂枝、麻黄、干姜、细辛、半夏等辛宣温燥,畅达阳气而温化寒饮之药物为主。所患者可以先吃三剂,二诊再做调整,此病可无忧。”
    连惠山一直支着耳朵听着动静,待得丰尘说完,腰力一塌,瘫坐在圈椅上。丰尘一番侃侃而谈,丝毫没有在意几位长老的面色。再看周围已经聚拢了各州药会的名宿,鲍晏和南宫劳各带弟子也站在左近。丰尘道:“诸位长老,这就是我对刚才病症所见,思虑不周还盼前辈指正。”竺佑等几位长老,还沉浸在丰尘的话音中。交州的那位长老,抬眼看着丰尘,半晌说不出话来。伸出手来指着丰尘,道:“你你你。。。。。”
    周围有荆州的,道:“你看,交州的那位长老好像并不满意这个解释啊。”还有人道:“看他吹的厉害,原来方子并不行啊。我看这么多人围过来,我也来凑热闹。没想到原来真是个笑话。”一个公子模样的道:“我素来恨的就是这种装模作样的,你看几位长老连一句话都没说,还不知道这方子错到什么程度了。长老们连评价都不愿意开口了。”刚才被袁初朴一顿呵斥的杨立以和郭远好像解恨一般,两人相视哈哈哈大笑。郭远道:“立以兄,这个小子装神弄鬼,这下被撕下假面了吧。”杨立以笑道:“天下真是什么人都有,这种不要脸皮的终是要被拉出来晒晒的。”
    南宫劳是察看这个病症的第一人,他听完丰尘所述。病症分析思虑极为周到,各个方面都考虑到了,方子也是开的甚为对症。稍许沉吟不由得鼓起掌来,道:“好,这方子好!”南宫劳话音刚落,长老席的几位长老,也同声道:“好!太难得了。这是老成谋国的方子啊,思虑深远,寒热清晰。好好好!”几位长老话音刚落。刚才一顿取消丰尘的,满脸通红。周围人看他们的眼神,几人感觉那简直就是利箭,穿心而过。杨立以和郭远,就像吞下了老鼠屎一般。
    丰尘还未回话,就听袁初朴笑道:“小友,我这可是今天第二次见识你的妙方啦,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