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还挺羡慕你的。”吐蕃公主又道,眼泪从眼角溢出,窗外洒进来阳光打在她脸上,反射出晶莹的光。
那个花颜好像看到了吐蕃公主的脸上,那挥之不去的哀伤。
不知怎么,花颜一时候也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也都是于事无补的吧。
她便索性安安静静的做个听客,让吐蕃公主发泄发泄也好。
“虽说你只是一个丫鬟,但本公主也查过了,你从前是官家小姐。本公主初初见你的时候,便觉得你不一般,不仅不像是一般的丫鬟,更不像是一般的小姐。身上的气质,说话时候的语气度量和见识都不是寻常小姐所能及的。或许正因为你的与众不同,所以卫丞相才会那样看中你。”吐蕃公主说着,又笑着看她,像是生怕她误会,解释道:“花颜姑娘莫要误会,本公主同你说这些并不是还对丞相大人有意。本公主原本对卫丞相便没有男女之情,只有走投无路,运筹帷幄之中的惺惺相惜,那时候我着急想要找盟友,整个大景国,没有人比卫丞相更合适。可我低估了卫丞相,他不是一般的男子,更不会为了所谓的朝堂设计而牺牲自己的姻缘。
你知道吗,那一日在宫中比试招亲本公主遇刺的时候,是你救了我。但也正是因为在那之前,本公主同你说的那些话,没过几日,卫丞相便派人找到了本公主。不仅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本公主的合作,而且还再三警告本公主,朝堂上的事儿,若是再牵扯到你身上,那他不会再袖手旁观。那个时候本公主就看出来卫丞相对你是有多么的重视。原本我与他提的合作只是说成为他的正室夫人三年,等过了三年,吐蕃好起来了他便可寻个什么由头将我休弃。之后他若是想抬你为正室,那便随他所欲。本公主心里也有喜欢的人,所以这三年之中本公主疼他不会有半分的亲昵接触,我还特意想同你说,让你放心。其实这个计划瞧着对你们没有太大的影响,对不对?只不过是三年,本公主也只不过是个立在前面的幌子,还能替你去解决了卫丞相那些追求者,比如大公子。可后来我才知道,莫说是三年,纵使是一年三个月甚至三天,卫丞相都不愿意让你受这个委屈。从那个时候,我才对卫丞相真正改观。
原来以为他冷心冷情,在社稷社稷面前最是理智果决,甚至在本公主一开始看来,他已经冷到了六亲不认的程度,直到看见了卫丞相是如何对待你的,本公主才真正明白,他并不是无情之人,只是他的情挑人,太过绝对太过强势也太过专一。自始至终都只有你能靠近他的身边,或许他自己还没意识到吧,但我们旁观者可是看得很清楚的。”
“公主说笑了。”花颜听着吐蕃公主的话,听着在他们旁观者眼里的大公子和她,一时心中涌起无数情绪,有惊讶,也有意料不到,更有受宠若惊,还有不确定和不解。
“哪里是说笑,本公主刚刚说特别羡慕你也是如此。并不是羡慕你有卫丞相的宠爱,而是羡慕你能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纵使你如今的身份只是个通房丫鬟,但有卫丞相护着,如今怕是整个丞相府都没有人敢不敬你一句。也万万没有人敢再拘着你,你是自由的,也是欢喜的,不是吗?”吐蕃公主笑着看花颜,说完这番话之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没给花颜说话的机会,便又转了话题:
“今日其实本不该同你说这样多的,但说都说了,索性便有什么想说的在宫里不能说的一起也说了,你若是不嫌烦便好好听我说几句,这些日子在宫里我当真是太憋闷了。”
说着吐蕃公主话锋一转,她自己也扭头看向了窗外:“我喜欢的人,是一位将军。我们是在赛马会上认识的,那个时候我刚开始学会骑马,我便看着皇兄他们比赛叼羊,我也很想去,我当时就觉得皇兄们很厉害。可后来他来了,很快就打败了皇兄,从皇兄手里面抢过了小羊羔,骑着马飞奔到我面前,将小羊羔送给了我。那就是我们的初相识,我才知道原来他是年轻一辈里马术射箭最厉害的,之后我求了父皇,去拜他为师。从十岁开始,他每日都会教我骑马射箭,累了我们便牵着马四处散步。他每次都会带一颗果子分成两半,小马一半我一半。可后来他跟我说他要去从军了,他说男儿生来便是要报效国家守护黎明百姓的,我一向知道他志向远大,志在疆场自然不会阻拦。他那个时候说,让我等着他,等着他功成名就回来风风光光地娶我。后来我便日日缠着母后要学女红,想要自己绣出凤冠霞帔,那个时候我想着像我这样笨的人学女红,等我学会了,再一点一点的秀完了自己的凤冠霞帔,他也应该回来娶我了。今年是他从军的第三年,可我却要进皇宫成为别人的子了。”
吐蕃公主说完转头过来时,花颜才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
世事总是这样无常,而她们也只不过是命运手中的一颗颗棋子,命运永远掌握着天手里,只能看着彼此错过。
你说他们不相爱吗?怎么会呢?那样的誓言,那样的情谊,那样朝夕相处的年岁,都已经足够说明了他们的情意。
光有情意是不够的。
或许也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吐蕃公主才会说出羡慕她的话吧。
“公主…”花颜想要说什么,可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设身处地的去感受吐蕃公主的现状。
她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就算想要去为她考虑,也没有办法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
“不必安慰我了。他曾说我和旁的女子不一样,是草原上最骄傲的太阳。我又怎么可能,被这些所打倒?只是在宫中你也晓得,是没有哪个地方是完全安全的,不敢行差踏错一步,也不敢独自妄言一个字,处处都是隔墙有耳。我也是因为明日就要正式被封为淑妃所以有些有感而发。可我在大景国又实在没有认识的人,正巧你从城东出来,我也前来探望探望,所以便只能来叨扰你了。”
吐蕃公主笑着擦去自己脸上的眼泪,没过多久就仿佛又是一个没事的人一样,看着花颜笑得灿烂:“好了,看见姑娘没事儿,我那些在宫里不能说也不敢说的话也全都说出来了。天色也不早了,就不再浪费姑娘的时间,本公主这便回宫去了,若是有什么事儿可进宫寻我。”
花颜看着一脸笑容的吐蕃公主,心里实在有些不好受,可她也懂得吐蕃公主的身不由己,也懂得自己的无能为力。
最后,她所有翻涌上来的情绪都只能化成嘴边的一句:“愿公主一路平安。”
吐蕃公主笑:“好。”
吐蕃公主走了之后,花颜便带着李嬷嬷和桑桑进了丞相府回,了自己在苍梧苑的小院子。
许是因为太久没有人住,原本她那温暖的小院子,也显得也有些冷清起来。
李嬷嬷和桑桑忙着帮她收拾东西,给花颜披了件披风,先让她在院子中坐着休息,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姐姐先坐在院中喝茶等等,姐姐走了之后,我和李嬷嬷虽然日日都有打扫,但姐姐如今身子不比往日强健,唯恐对姐姐身子有碍,还是容我们先打扫打扫。”说着,桑桑便给她递来了一杯热牛乳茶,等她安顿好之后,又急忙跑进屋里去了。
“颜儿…你回来了。”
一道温润激动的嗓音从门口传来。
花颜捧着那杯温热的牛乳茶,一抬头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二公子,她下意识便蹙了秀眉,但还是按照规矩向他福身行礼:“见过二公子。”
“母亲说你今日回来,本公子有些放心不下便前来看看。”
卫昼然站在门口,迟迟不进来,只是眼神却落在花颜身上,不曾离开片刻,像是紧张,像是终于放下了心,也像是欲言又止。
花颜看着二公子,只当自己是什么都没有看见,顺着他的话道:“,花颜无事,大公子也无事,既然已经看过了,如今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公子这边回听雨轩吧。虽说无事,但花颜也好歹是在城东时疫病人中待过的,若是将身上的病气过给了二公子病就不好了。”
说着,花颜便要请李嬷嬷将二公子送出去。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请出去,又看见了花颜那疏离的模样,卫昼然有些不甘心地开口:“你就当真这样,不想见到我吗?”
这话问的,实在是有些明知故问了哈。
花颜也不好说的太过直白,正巧一旁的李嬷嬷到了她的身边,贴近她的耳边轻声解释道:“上次宴会出了事影响了八公主和吐蕃公主择婿,皇上一气之下将二公子革职之后,二公子便有些一蹶不振,又躲进了佛堂谁也不见,可把老夫人急坏了。后来听说大公子进了城东得了时疫,二公子才从佛堂中出来,但精神也有些不稳定了,变得易怒急躁,再没了从前的温润公子模样。姑娘还是让着他些,若是他疯起来怕是没人控制的住。”
花颜闻言,蹙了蹙秀眉,下意识地和身旁的李嬷嬷对视了一眼,随即才看向二公子:“二公子言重了,花颜只是奴婢,怎会如此?当真是方才才从城东出来,怕过了病气给公子,况且如今花颜身份特殊,为防旁人口舌,若是公子有什么话想说,便就在门口说吧。”
“你这些日子还好吗?就是在城东的这些日子?”卫昼然眼巴巴地看着花颜问。
花颜脸上挂着疏离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多谢公子关心,甚好。”
许是看出了花颜的疏离和拒绝,卫昼然神色有些不自在,但依旧站在门边说话,像是想着什么又问:“母亲说,那一日你听说卫辞青染了时疫之后,便不顾一切地要进城东去寻他,可是真的?”
“老夫人自然不会骗公子的。”花颜不动声色地回答,捧着手中那杯热牛乳茶暖手。
“为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同样都是姓卫,为什么同样都是通房丫鬟,你就如此坚定地选择了他,而看都不看我一眼?为什么?难道不是我们先遇见的吗?”卫昼然问出这番话时,语气不算是很激动,只是脸色满是不解和哀求,但同从前把花颜堵在老夫人院子门口,大肆质问的模样截然相反。
这番话二公子其实已经问了好几遍了。与其说是二公子对她不甘心,倒不如说是二公子对自己输给了大公子不甘心。花颜叹了口气,柔声地顺着他的话有些不解地问道:
“是啊,明明不是花颜和二公子先认识的吗?二公子在十几年前就遇见了花颜,怎么还要等到如今才知道要同大公子抢了呢?”
言外之意,便就是卫昼然自己不知道珍惜,等到失去了才知道要挽回。
花颜这话说的没错,说得公允又柔和,可落在卫昼然的耳朵里,简直是让他绝望又惭愧后悔。
不管他再怎么逃避,卫昼然也没有办法否认是因为自己的错,才失去了她,才让她跟了别人。
卫昼然没有办法反驳,只能白着脸继续问道:“可你当真就这样没名没分的跟在他身边吗?你如今是一个女子最好的年华,你这个时候无名无份的一直跟着他,甚至对他死心塌地生死相许,可说出去也左不过就是他身边的一个通房丫鬟罢了?你就当真甘心吗?若说你只是个奴婢,可我听说就连行之和朔风在你面前也要低着头弯腰恭恭敬敬地回话。可若说你是个主子,去有没有应该有的名分。他究竟有什么好,在你怀了孕之后,他还不肯给你一个名分,你却依然要选他?你若是怀的是本公子的孩子,怕是早已经被抬为妾室了。”
这话卫昼然若是在时疫爆发之前说,或许真的能够影响到花颜的心情和想法。
但他不知道的是,大公子已经在经历生死之后,对她许下了未来。
只是如今刚刚从城东出来,大公子进宫同皇上议事去了,抬她为妾的事情还未曾办妥罢了。
况且在花颜知道了大公子的过往,也听了一些卫二公子从前对大公子所做下的事儿,花颜现在再听卫二公子说话只觉得心生厌烦。
她攥着手中的那杯牛乳茶一口一口地细抿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门口的二公子说着。
“她们说,你看上的是他的权势他的地位,因为他的官位比我高,所以你选择了他,弃了我。可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我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人,怎么会是这样势利现实的人?就只是因为他是丞相,所以你便去爱他了是么?”二公子的情绪逐渐激动起来,却和从前的又不太一样。
若说从前卫昼然对花颜的是百思不得其解地不解,是歇斯底里地质问,眼下的便是认清现实之后又无能为力地哀求。
“颜儿你告诉我,不是他们所说的那样的对不对?你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连红豆那样没有读过书也不明是非的女子都知道要忠贞不二,你又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一定是有什么隐情的,对不对?”
二公子这一番自认为十分深情的发言,差点让花颜作呕,她心里冷笑连连,没有什么心情同他再费口舌,索性直接顺着他的话说:“二公子说笑了,花颜就是那样的人。花颜喜欢的就是大公子的丞相之位,看中的就是他的权势和地位。大公子的权势地位,公子怕是还差得有些远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是他们嘴中的那种水性杨花只认权势的女子?”卫昼然像是怎么也不肯相信他自己听到的话,拼命地看向花颜,想要得到她的反驳,可是他看见的只有花颜的满脸疏离和淡漠。
他颓败地嗤笑了好几声,像是被花颜说的这个事实打击到了,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幸好扶住了门边才稳住身形,他垂头沉默了好久,才终于抬头看向花颜重新又道:“是不是只要我做到了他今日的位置,你便也能选择我而放弃他?”
花颜显然是没有想到二公子会说出来这样的话,狠狠地拧紧了秀眉,抬头看着他眼眸中的不甘和滔天怒火,明白了二公子只不过是因为输给了大公子所以不甘心。
她捧着手里的热牛乳茶抿了一口,勾唇看着他淡漠道:“不会。因为花颜并不喜欢一个会给别人喂老鼠肉的人。”
此话一出,便看见卫昼然整个人站在原地浑身气势都彻底变了,像是被一道惊雷劈成了两半,方才还满是不甘和哀求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惊和不可置信。
卫昼然再开口时,嗓音已经有些颤抖,“怎么,怎么会?卫辞青竟然将这些事情也告知你了?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是如何弑父杀母的?!”
听见二公子的话,花颜身边的李嬷嬷脸色一变,许是知道这些并不是自己应该听见的,立马贴在花园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便果断地进了厢房,同桑桑一起收拾东西去了。
当真是卫昼然的情绪变化太大了,花颜甚至能听出里面的害怕和心虚,她细抿着牛乳茶看着卫昼然慢慢悠悠地反问:“弑父杀母的事情花颜并不知道。至于大公子的母亲是如何死的花颜也暂且不同二公子分辩论。花颜只问一句,二公子可敢发的是指天对地的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一句,卫老太师一定是大公子杀的?”
花颜最后那一句话简直是字字珠玑,每一个字都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子不停的捅着卫昼然的心。
她看着自己那样含着笑淡漠又平静的神色,没有半分的惊讶也没有半分的始料未及,让卫昼然才意识到,花颜知道了,她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除了他和卫辞青之外,只有花颜知道当年的真相了。
可怎么会,怎么可能?
像卫辞青那样凉薄又多疑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将这个事情告诉花颜??!
“你果然知道了…你知道了…你当真知道了。”二公子像是受了什么很大的打击,身形一个不稳就好像要往后倒过去,好在他的手死死地抓住了冰冷的圆月洞门沿,整个人撑在门边才缓了过来。
二公子像是不相信,又像是百思不得其解,撑在门边喃喃自语了好久,才好像劝自己接受了花颜知道了他所有的不堪这个事实。
花颜看见二公子再抬头的时候,他的眼眸中已经没有了任何的不甘和所谓的深情哀求,只剩下了阴冷狠辣的杀气,明明只是片刻,便是判若两人。
她听见他问:“看来你是已经彻底决定了,不管无论如何你都不会跟着我,不会选择我了,对么?”
“是。”花颜回答得毫不犹豫,她若是再相信二公子机会,那她就是彻头彻尾的没脑子。俗话说的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但凡还敢相信二公子都是因为忘了被人贩子险些扯了舌头发卖出去时候的恐惧。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本公子也不再劝你什么。”他看着花颜时,眼眸中也没有任何的柔情和伪装,只有势在必得的强势和阴鸷的怨恨:“日后不管你想跟着谁,要选择谁,本公子都不再过问。但我希望,那个人最好不要是卫辞青,否则只会受尽苦处。我不是好人,他更算不上什么好人,他那个丞相的位置坐不了多久了。”
说完,卫昼然也没有再给花颜说话的机会,甩袖便走。
听见卫昼然那番话的时候,坏人下意识地心惊了一下,她忙抚住自己的心口,想要安抚自己这莫名其妙而来的不安。
也正是在此时,门外又突然响起了一阵拍手声:
“啪啪啪啪”——
大公子从门外走了进来,看着她勾唇笑得浅淡,“有长进了。”
“公子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吩咐人通报一声?”花颜一看是大公子,登时便被吓得站了起来。
她就算记性再不好,也还记得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故意气走二公子的话:
“花颜就是那样的人。花颜喜欢的就是大公子的丞相之位,看中的就是他的权势和地位。”
以大公子的脾气,若是听到了他方才对二公子所说的那些话……
她都不敢想大公子会误会成什么样。
“若是通报了,又要如何才能听见你这一番肺腑之言?”卫辞青脸上没什么明显的情绪,看不清是喜是怒,却无端端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
怕是让公子听见了。花颜心叫不好,抿唇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大公子具体听到了哪一句,若是公子没听见那句话,她若是解释了岂不是画蛇添足?
“花颜同二公子怎么会有肺腑之言?”花颜说着,看着大公子道,“方才是因为听说二公子近来似乎神智有些不稳定,怕他在这苍梧苑之中闹起来传出去不好,花颜才同二公子虚以委蛇几句罢了。公子怎的能当真?”
她虽然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解释比较妥当,但是她却是最了解大公子的占有欲的,先撇清关系是最稳的。
“虚以委蛇?”卫辞青闻言挑了挑眉,随即意有所指地道:“那说的那一句喜欢本相,也是虚以委蛇?”
“啊?”花颜被大公子问得怔住,一瞬间大脑宕机,对上大公子的眸光,她红着脸连忙摆手:“不是不是,那一句不是假的,那一句是真的。”
“嗯?哪一句是真的?”卫辞青低哼一声问道,随即便走到花颜身边坐下,端起桌上那杯花颜刚放下的热牛乳茶便轻抿了一口,好整以暇地瞧着她。
“就…就公子方才说的那一句,是真的。”花眼眼睁睁的看着大公子不觉有他地喝茶,薄唇一点点印上那杯壁上她刚才留下的鲜红的口脂印。
不知怎么思绪突然飞到了那一日在城东被公子抱着吻的时候,一瞬间就好像公子那炙热又黏腻的气息又洒在她的耳边,烧得她脸颊泛红。
“方才本相说的话有些太多了,倒是不知颜儿说的是哪一句?”卫辞青摆明了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要听那句话,从花颜的嘴中一字一字地蹦出来。
偏偏花颜此时红了脸,脸颊滚烫地坐在他的身边,也知道他是想要听哪一句话,可就是不好意思开口,小声嗫嚅道:“就是……就是那一句花样喜欢公子……”
花颜说这句话时本就没有底气,顶着大公子灼热的目光声音是越说越小,最后就相当于那几个字都是连着过去的,若不是她自己知道说的是什么,怕是都听不清楚的。
“喜欢卫昼然?”卫辞青闻言,淡定挑眉,可丢出来的话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花颜怎么脸红怎么滚烫,甚至他那点心猿意马,全数都被大公子这一句话吓到了九霄云外去了,连忙摆手解释:“不是!花颜怎么会喜欢二公子啊?!明明心里只有公子一个人,怎么公子听错了话,还要冤枉花颜了?”
“当真?”卫辞青轻捏上她的下巴,仔仔细细反问。
花颜不好意思点头,也没敢直视他的眼睛,兀自拧着手上的衣袖,“这样长久的日子,公子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本相想听你亲口说出来。”卫辞青之前抿了一口热牛乳茶,他知道会是甜的,却在那一缕幽香入嘴之时才反应过来茶杯上的口脂印。
那样好看那样温热的触感,就仿佛是同她亲吻一般,让他控制不住用指腹去摩挲她饱满湿润的红唇,他像是着了魔,想要吻上去,想要同她耳鬓厮磨,想要更多,却尽数都被内心所有的理智死死地按了下去。
只见大公子喉结上下滑动了片刻,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本相倒是记得,有人在初夜之时同本相说过,说她对卫昼然一片真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就连进入丞相府,也是为了能见卫昼然。那时候说的好听,怎么如今对着本相便说不出来了?可是心里还有卫昼然?”
“怎么会?”花颜一听见大公子说这个话,整个人都来了精神,她怎么还将这茬给忘记了,一时也顾不上什么旁的了,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解释道:“公子怎的这样记仇,那都多久以前的事儿了,公子居然还能记得。连花颜自己都要忘了,况且那个时候花颜说那番话,左不过就是因为认错的人以为公子是二公子,所以存了几分讨好主子的心罢了。公子一向,运筹帷幄,计算人心于掌心,怎么会猜不出来花颜说那番话的用意?”
说着,花颜看着大公子明显还有些迟疑的神色,哪里还不明白,他分明就是在逼自己开口。
花颜左右看了看桑桑,李嬷嬷和行之朔风都不在,索性也豁出去了,眨巴着一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大公子:“花颜如今对公子才是一片真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若是心里没有公子,又岂会如此同公子说话?”
刚说完,她的唇便被人吻住,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的气息他的温度实在是太过强势了,只是堪堪碰上来,花颜便觉得要将她整个人都烧化在他怀中。
好在她还有一些残存的理智,在大公子蜻蜓点水的一吻正想要加深之时,她用力便将面前的大公子推开了些,红着脸看他嗫嚅:“有人呢,这青天白日的公子还是禁欲些吧。”
卫辞青没说话,只是强势地将她按进自己的怀里抱着,脸颊贴着她的额头。
他从前登上这丞相之位,只是为了让卫承泽看看,他看不起的孩子是如何在最短的时间里坐上了他一辈子都坐不上的位置。
可如今他倒是觉得这个丞相之位倒也不错,也觉得这卫府的钱财也没有那么不顺眼了,幸好他位高权重更有钱财,能让怀中的人心甘情愿生死相许。
不知怎么卫辞青在听见花颜说,他就是图钱财,就是图权势的时候,他不仅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还觉得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他从来都猜想不出花颜的想法,也更是想不出花颜为何会如此待他,甚至是在得知了他的过去,他那些见不得人又肮脏的过去之后,竟还会义无反顾地生死相许。
花颜包括他所做下的一切,其实都是出乎卫辞青预料的,他不仅猜不透,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在他对人性所有的了解和计算之中,远远是不包括这些的。
花颜那一句她就是图钱财就是图权势,就是图他是丞相,反而给了卫辞青一个理由,一个名正言顺的,足以说服他自己的理由。
在卫辞青的理解中,反而是贪恋权势钱财的,更为专一,更为稳固一些。
只要他一直是权倾朝野的丞相,只要他一直有足够的钱财和权势,花颜便能一如既往地爱他,在他的认知里,没有什么比利益更稳妥更长久的了。
所以他庆幸,权势钱财他兼具。
他不在乎花颜是为了什么爱他,他只要花颜爱他就够了。
“姐姐,姐姐厢房都收拾好了,可要继续休息…”桑桑一边说着话,一边从厢房中走出来,结果话没说完,才看见院中两人时,她的声音便戛然而止,瞪大了眼愣在原地。
“桑桑姑娘…奴婢这儿有些事儿,你来帮忙吧?”李嬷嬷听见了动静,赶紧从厢房中跑出来,随口找了个由头便拉着桑桑走了。
“公子,下次咱能不能挑挑地方呀?”花颜红着脸从大公子怀中退出来,当然听见了桑桑戛然而止,也听见了李嬷嬷仓促编的借口,他们若是当看见了还好,偏偏要当着没看见,不知道还以为他们两个在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
“地方?在本相的苍梧苑有何问题?撞见了是她们自己没有眼力见,如何能怨本相。”卫辞青不以为然,轻巧回道。
花颜被大公子那理直气壮的模样说得一噎,一时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反驳。
用晚膳的时候,花颜突然就想起了今日吐蕃公主同自己说的话,她抿唇看了看大公子,想要问些什么,但一时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口,也碍于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并没有问出嘴。
她的喜怒哀乐那样明显,她的欢喜讨厌也那样明显,卫辞青只用扫一眼,便能看出她的欲言又止,也能看出她心事忡忡,明显得让她吃饭都不似从前那般。
她不够开怀,卫辞青用膳的兴趣也少了一大半,索性将象牙筷放在一旁道:“说罢,自幼没人教本相规矩,在这苍梧苑之中自然也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