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春猎开始
作者:朝辞   入帐欢:娇宠丫鬟最新章节     
    花颜眸色晦暗不明,只是在张嬷嬷朝着自己扬手的时候,她顺势将手一偏,茶杯之中滚烫的热水全数泼在了张嬷嬷的手上。
    “啊!你!”张嬷嬷始料未及,只当花颜还是从前那般还不任人欺负的性子,满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竟敢如此对待我?”
    “花颜如此有何错处么?从前嬷嬷再怎么对花颜,再怎么对府中的下人,都是自有嬷嬷的道理,可是嬷嬷这么这样大意。竟是忘了这是在老夫人的院子之中,嬷嬷身后坐着的可是老夫人啊!嬷嬷怎可上来便要讨那原本敬给老夫人的茶?岂非是大逆不道,太不把老夫人放在眼里了?花颜打翻这茶,也是为了嬷嬷好,是为了提醒嬷嬷啊。”花颜眨了眨眼,大有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一本正经地看着面前气得跳脚的张嬷嬷,笑着道:“嬷嬷也知道,前些日子在城东照顾染了时疫的百姓,记性便也有些不好了,确实记不得老夫人院子之中的规矩。不如,请嬷嬷指教?”
    “老夫人!您千万不要听信她的话,奴婢怎敢不将您放在眼底?分明就是花颜要挑拨离间!”张嬷嬷一听花颜那话,才反应过来,扭头忙不迭地朝老夫人解释。
    卫老夫人满眼凌厉,眸光落在花颜身上上下打量,只是朝着张嬷嬷挥了挥手,随即道:“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老身当初选你进来,倒还当真是以为你是个老实本分省事儿的。如今一看,能够在两位公子之中长袖善舞,左右逢源,更能双双迷惑了去的,又能是什么省油的灯?你也不必同老身在此处做戏,你不信老身,老身自也不会信你说的什么。看在你是卫辞青的妾室份儿上,带着你的人,端着你的茶赶紧回苍梧院!这一杯媳妇儿茶,还不是你配能敬给老身的!莫要逼我羞辱你!”
    “羞不羞辱的,老夫人反正也都说了。”花颜眸中没有什么情绪就变化,只是平静地道:“从前老夫人想要花颜的性命时,也是说得这番和蔼可亲。若不是公子护着,花颜怕是早就被老夫人算计得命都没了,又何来老夫人今日这羞辱一说?”
    “你还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也没比那红豆好到哪里去!自古以色侍人者,靠的不过是身段相貌和狐媚手段,可这些东西都是有厌烦的时候的,你不会真的以为,你比红豆幸运?”卫老夫人看着花颜这模样,便无法控制地想到了卫辞青那个外室娘!
    一样的狐媚一样的不知天高地厚,更是一样的轻狂做派,上不得台面!
    “这倒是不劳烦老夫人关心。公子日后待花颜是好是差,都不影响今日,老夫人得喝这一杯茶。”花颜神色淡漠平静,她好似是跟公子相处久了,连他那平静如水的模样也学到了几分。
    此话一出,卫老夫人气得没话说,差点被她气得晕过去,手中盘着玉石佛珠的速度快了许多。
    一旁的张嬷嬷得了老夫人的眼神,忙又开口阻止道:“花颜姑娘当真是不知道规矩。试问这满天下,整个大景国之中,有哪个高门大户中的主母会吃妾室的茶?又有哪家的妾室是有那个福分能够给当家主母敬茶的?哪个高门大户,都是妾室只有给正室夫人敬茶的份儿,要是丞相大人名正言顺的正室娘子,才有资格给我们老夫人敬这杯茶,断然是没有妾室敬茶的道理。姑娘若是有本事,大可以哄得大公子将自己明媒正娶地迎进门做了正室娘子,再来给我们老夫人敬茶才是。”
    瞧着一步一步逼近的张嬷嬷,花颜没有回答,反而是一直候在门口的李嬷嬷三步化作两便冲了进来,到了花颜的面前,隔开了张嬷嬷和花颜。
    “嬷嬷还是后退些,我们姑娘如今身怀六甲,身子重的很,实在是不好经常挪动。原本姑娘来敬老夫人一杯茶,只是来表表敬意。且方才从城东出来,知道老夫人免不了对公子担心,也是因为公子是忙抽不开身,才让我们姑娘上赶着来老夫人院中讨一回欺辱。纵使我们姑娘只是妾室,却也是半个主子,老夫人教训也就罢了,如何便轮到张嬷嬷来又是打又是骂的?”李嬷嬷对上张嬷嬷,完全没有半分退却,阴阳怪气地将老夫人和张嬷嬷都怼了一遍。
    看着张嬷嬷有些不服,还要挺胸抬头,大有同她对骂三百回合的架势,李嬷嬷冷哼一声,不冷不热地提醒:“嬷嬷还是退后些,若是伤着大公子的孩子,莫说是嬷嬷这三两重的骨头赔不赔的起,怕是这整个丞相府都是要翻天的。”
    “你!!”张嬷嬷被李嬷嬷骂得面色涨红,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完全不敢上前惊了花颜的胎。
    “李嬷嬷!这是老身的院子,你要放肆也放肆错地方了吧?!”卫老夫人完全没有想到李嬷嬷跟在花颜身边这么一阵儿,便敢在她面前如此放肆,猛地将手中盘着的那一串玉石佛珠重重地摔在了一旁的桌上,阴冷地盯着李嬷嬷和花颜,冷笑道:
    “就算今日是卫辞青来了,老身也是他的嫡母!他来了也不能如此对老身说话,何时轮到你一个奴才,还是一个老身院子之中出去的奴才,自以为押对了宝,跟对了人,便可如此嚣张跋扈?!你仔细看看,她算个什么主子?如今连这卫府的正经主子都分不清了?!”
    “老夫人这话说得怕是不对了。”
    行之从门口挎着腰间的长剑,到了堂中,冷笑着对上老夫人满是阴冷的神色,淡定道:“倘若要论起府中的正经主子,不如请老夫人去打听打听,如今卫府早已经不是从前的卫府,如今的卫府乃是丞相府!这整个卫府有哪一处不是丞相大人的院子,又有哪一处丞相大人的家产?别说是论起正经主子排不到老夫人头上,只说是如今我们公子还能容忍老夫人和二公子好端端地在这丞相府之中住着,都已经算是我们公子大发慈悲,心肠柔软了!”
    说着,行之瞧着被卫老夫人拍在桌上的玉石佛珠,也看见了卫老夫人眼眸之中的滔天怒火,他只道:“公子说了,花颜姑娘这杯茶,老夫人最好还是喝了。若是老夫人执意不喝,便有不平安地等着。”
    威胁,已经算是平静的威胁。
    卫老夫人却不平静,她数十年养尊处优下来,何时曾受过这样的耻辱?可以说是奇耻大辱!
    偏生不仅是她,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如今二公子卫昼然两次三番在朝堂失势,上一次为吐蕃公主和八公主择婿一事之后,皇上更是彻底将二公子彻底革职,说明卫昼然已经成为弃子,除非有什么天大的造化,否则若是想要翻身,怕是比登天还难。
    与此同时,行之又端了一杯茶递到了花颜的面前。
    花颜从善如流,接过那杯茶越过面前张嬷嬷和李嬷嬷,再一次将茶端到了卫老夫人面前:“请老夫人用茶。”
    卫老夫人没有立马接过,也没有很快说话,只是满眼阴冷地盯着面前的花颜,像是在打量着什么仇敌。
    正堂之中气氛焦灼压抑,过了许久,才重新看见卫老夫人有了动静。
    她眯着浑浊狠辣的眼眸盯着花颜,明明是笑着,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早知道会有今日,我就应该让你替红豆去死!”
    说完之后,慢慢悠悠地接过花颜手中的那杯茶,放在嘴边抿了一口后放在一旁的桌上,那熊熊怒火像是要把花颜整个人都烧死。
    “张嬷嬷,送客!我这院子小,放不下这几尊大佛!”
    倒也用不上张嬷嬷赶人,李嬷嬷便扶着花颜先走了。
    没过多久,门外便来了丫鬟通报:“老夫人,二公子来了。”
    “请进来。”卫老夫人用手撑着头靠在一旁的桌上,面色铁青。
    卫昼然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就是如此场景。
    “母亲可是又犯了头风?”卫昼然走上前关切地问。
    “不打紧,只是有些头痛罢了。”卫老夫人揉了揉太阳穴,才看向面前的卫昼然:“然儿可是有何事?”
    “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孩儿见了他一面,确认他时疫已解,来给母亲请安的时候,又看见有人从母亲院中出来,便忙赶来。”卫昼然说着,便走上前,到了卫老夫人的身边,伸手帮她一点一点揉着头,旁敲侧击道:“孩儿瞧着,似乎是花颜来过了?”
    “嗯,来过了。”卫老夫人叹了一口气,随即憋着一口气冷笑着道:“带着人在我这院子中演了好大一场戏,恩威并施地逼着老身喝了她的茶。”
    “茶?她来给母亲请安,乃是因为她对母亲的敬畏和尊重,母亲怎的动这样的肝火?”卫昼然说着,还以为花颜只是平常给卫老夫人请安才来敬茶。
    “然儿?!”卫老夫人这才发现自家儿子竟然对花颜还没死心,如此竟然还迷迷糊糊地在为她说话,她难得对他疾言厉色起来,说话时满是痛心疾首和恨铁不成钢:
    “然儿你醒醒!你究竟被花颜那个贱婢喂了什么迷魂汤,如此竟然还帮着她说话?你可知她那杯是什么茶?她如今可是卫辞青的妾室!卫辞青是在以花颜的妾室身份来羞辱我!难道你还在想着她?她日后不管如何,都和你不在可能了!这满京城那么多大家闺秀,哪个不必她花颜强上百倍千倍?你何苦非要她那么一个见不得人上不得台面的狐媚子?”
    “什么……什么?!妾室?妾室!”卫昼然闻言,眸中充斥着不可置信,很快又化作怨恨和不甘,像是最后都化成了他唇边的冷笑,死死攥住了掌心,浑身都是恨意。
    他突然想起自己昨日同花颜说的那一些话——
    “你这样没名没分地跟着她,说你是丫鬟,可听说就连行之和朔风在你面前也只有低头回话的份儿。可若说你是主子,却又是名不正言不顺,你当真甘心吗?”
    他还记得花颜那时无动于衷的模样,就好像是什么同她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
    原来,她是一早就知道了,卫辞青会抬她为妾室。
    原来是他连说的话,都比卫辞青慢了一步。
    为什么从小到大不管做什么,他都要比卫辞青慢,卫辞青永远会比他快一步,就好像……就好像他早已经算到了事情会发展到今天的局面,而他只是顺其自然看着事情发展,只需每次快他一步,便能将他衬托得如同这满天下最哗众取宠的笑话,让他颜面扫地!
    当真是该死啊!
    他攥着卫老夫人靠着的椅背,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安抚道:“母亲请放心,孩儿居于卫辞青之下如此我多年,连累母亲也被他欺辱致死,母亲只需养好身子,过不了多久,孩儿便会将所有属于我们的一切,通通从他手里夺回来!”
    …………
    自从那一日花颜去过老夫人的院子之后,卫老夫人便称病避世,谢绝见客。
    城东百废俱兴,除了济善堂之外都在拆除重建。
    自从皇帝封了吐蕃公主为淑妃之后,吐蕃国和大景国的合盟便能顺理成章地进行。
    朝堂中也是一片祥和,平静和谐得就像是之前两次刺客并不存在一样。
    一时之间风平浪静,掩盖住了潮水下面漆黑搅动着的风暴。
    花颜只是缩在小院子之中,闲时看书喝茶睡觉,偶尔还要哄一下孩子脾气犯了的大公子。
    好在卫老夫人称病之后,她就在苍梧苑中过得很是平静,没有什么事儿发生,每过两日便带着李嬷嬷和桑桑前往城东去照看济善堂中的母亲和容儿。
    母亲和容儿也平安无事。
    爱的人就在身边,平安喜乐,一切都无事发生,可谓是花颜最想要的安宁日子。
    最特别的一件事儿,应该就是在春猎之前,卫辞青安排花颜进了一趟大理寺,去见父亲朱铭恩。
    得知这个消息的花颜,自然是喜上心头,以至于朔风驾着马车带着她到了大理寺,甚至进了牢狱之中,她都因为太过紧张而没有反应过来。
    知道狱卒的那一句:“朱铭恩!有人来看你了!”
    花颜的思绪和理智才彻底回笼,一股潮湿酸臭的味道便不受控制地钻进她的鼻腔之中,熏得她几欲作呕,因为公子身子强健,从未酗酒寻乐,她也本没什么害喜反应,但已经来这牢狱之中,她便被熏得连连干呕。
    好在身旁有朔风扶着,才勉强让她稳住身形。
    花颜强行压住反应,眼眶因为干呕而染红充斥着泪水,再抬头才能好好打量这其中的环境。
    阴暗,潮湿,压抑和扭曲。
    这样的气场几乎是花颜的第一反应,成片成排连在一起的牢房,只有大概一个人头大小的窗户开在牢房墙壁上的顶高处。
    唯一的光线也由此撒下,却只能勉强让人视物,就比如眼下,两边牢房之中的犯人们听见了动静,全数都缩在墙角扭头盯着花颜看。
    那些目光阴沉压抑,充斥着无数的打量和窥探。
    花颜只能强行忍住不适,跟着那狱卒撑着走到了最角落,看见了那一个与其他全都分开的牢房,那清瘦的人影盘腿端坐在墙面前,背对着外面的人,像是在对着墙冥思。
    花颜根本都不用仔细看,只是打眼随意一瞧,便就认出了那面对着墙端坐的人,就是自己许久未曾相见的爹爹!
    从父亲出事,再到如今,已经是过了一年半。
    这是一年多以来,花颜第一次得见父亲,之前她和母亲用尽家财去打点,也得不到一个进入大理寺见爹爹的机会。
    到了此时,花颜的心才扑通扑通地加速起来,攥着掌心,还没说上话眼泪便已经蓄满了眼眶。
    “朱铭恩!”那狱卒见那人影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对他的话语并不回答,只能再次提高嗓音又喊。
    “小李啊,你也知道的,若是丞相大人,那便让他请回吧,草民同他无话可说。”朱铭恩也不回头,嗓音听起来没什么起伏。
    那狱卒一听,下意识地看了身旁的花颜一眼,只当她是哪个高门显贵的夫人小姐,登时陪了陪笑,随即忙一个人凑到了牢房之中,压低声音道:“啧,我的个朱大人,您这么还跟丞相大人赌气呢。快别对着你那面墙了,今日来的不是丞相大人,是位名为花颜的小姐。”
    “花颜?朱某并不认识这号人物,也请转告请回吧。”朱铭恩仍旧不回头说道。
    “诶,这可是丞相大人吩咐过来的人,让你们见一面,我一个狱卒怎么敢说请就请回去啊!”李狱卒一听更不得了,为难地看了看面前的花颜,忙劝说他:“你好歹见一面,说上两句话,我也好交差不是,不然下次不替你去济善堂探望夫人和容儿小姐了。”
    花颜一听更着急了,生怕父亲误会了不见自己,忙走上前唤了一声:“爹爹,颜儿来见您了,爹爹不想看看颜儿吗?”
    一听见花颜的声音,只瞧见墙边的男人浑身僵直一瞬,紧接着像是被泼天大喜淹没了,也顾不上什么文人风骨和做派,三下五除二便转身站起来,看见牢房外的花颜时更是眼泪夺眶而出,嗓音都在颤抖:“颜儿……爹的好颜儿!爹爹怎么会不愿意见你!”
    鼻头一酸,花颜眼里的泪便有些忍不住,忙抓住了爹爹伸过来的手:“爹爹,颜儿终于见到您了!”
    这是一年多以来,父女俩第一次相见,就差抱在一起痛哭。
    花颜先是问了爹爹的近况,也确定了爹爹身上无伤无痛,暂时是没有性命之忧的,又引见了李狱卒,得知他这一年多以来每个月都回去济善堂照拂母亲和容儿,花颜当即便让朔风去拿银两谢过。
    “之前我托狱卒小哥每个月都去济善堂一回,却只看见了你母亲和容儿,未曾得见你,一直不知道颜儿如何,爹爹心中很是担心……”朱铭恩说着,便拉着花颜问了好多好多,问了他出事之后花颜母女三个人是怎么熬过来的,又问了花颜这一年多怎么样,问了她的近况,花颜只说是遇见了一个很好的主顾能有源源不断的活计做,能够养得起母亲和容儿的生活。
    朱铭恩又问了她的主顾到底是何人,还说若是日后有机会出狱,定要好好携重礼酬谢才是。
    花颜被父亲问得有些心虚,若是让父亲知道她为了钱财丢了规矩廉耻,她有些拿不住。况且她和大公子之间的事情太过复杂,哪里是这一会子两句话就能说得清的。
    她便连忙扯谎说是主子低调,不愿意透露风声,日后等爹爹没事了再去引见,朱铭恩这才没有继续追问。
    “看着你没事,爹爹就放心了。爹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的性子爹爹是最知道的,表面柔和,实则刚强烈性。爹爹生怕你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来,最好的就是你们都平安,是爹爹的错,未曾保护好你们。”朱铭恩感叹了一阵儿,心中满是愧疚和自责,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遗漏的东西,连忙问:
    “方才听小李说,是卫丞相吩咐让你来见我的,你可是给了他什么好处?还是辗转关系求到了他那儿,答应了他什么事情?”
    爹爹这是要问自己和大公子之间的关系了,花颜紧张地咽了咽,不动声色地答:“爹爹莫要担心,是颜儿托主子求了丞相大人,加上丞相大人很喜欢颜儿的绣品,用了绣品才让丞相大人应允了,不是什么大事儿。”
    “那就好。卫辞青那个人啊,心思深沉得很,你走一步他能算十步百步,虽说是个千古难得的好官,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但也还是不要扯上关系的好,不然爹爹担心你被他欺负了去。”朱父说着,嘴里虽说是不让花颜同卫辞青来往过密的话,但脸上也没有半分厌恶之色。
    不像是对待政敌的模样,倒像是…惺惺相惜或是很欣赏的青年才俊的认可。
    “爹爹说笑了,颜儿是何身份,和丞相大人之间差着十万八千里,纵使是有什么来往,丞相大人岂会瞧上颜儿?”花颜被父亲问得更是心虚了,忙笑着反问。
    “嗯?哪又有何不可?我家颜儿论相貌论才气论琴棋书画,哪样不是整个大景国都能难找出一个敌手的?更何况你的女红刺绣,厨艺更是出类拔萃,又温柔善良,那些高门显贵的公子哥都不一定能配得上我的颜儿。唯有出身一样是比不上旁人的,但你出身不好乃是爹爹的问题,不是我们颜儿的问题。若是出身高些,就算他卫辞青瞧得上,爹也觉得不配你。”朱父说着。
    花颜能够从字里行间听出,爹爹和大公子的关系似乎不像是她从前设想过的政敌或者是什么,甚至听着这语气还有些熟稔,至少听方才那狱卒小哥所说,想必公子应该没少来看爹爹。
    以防爹爹再继续问下去,花颜笑着问:“方才听爹爹和狱卒小哥所说,难不成丞相大人之前还来过?”
    一问起这话,花颜就瞧见爹爹的神色变得有些奇怪起来,很是不自然。
    她好奇地看着,一旁的李狱卒便笑着开口解释:“来啊,丞相大人几乎每个月都会来几次,每次来都要同朱大人说上两句话,只是每每还没说上几句便就变成了辩论,结果朱大人还次次说不过,回回都把朱大人气得扬言再也不见丞相大人了。”
    花颜闻言,意识到爹爹和大公子的关系似乎并不如同她从前所想,她不知道的事情似乎还有很多,至少她从前不知道大公子竟会经常进大理寺来探望爹爹。
    她又有些想起了在城东遇见皇上的那一次,皇上提起爹爹时候说话的语气,加上大公子对待爹爹的态度,都不像是对待一个贪官。
    至少证明,爹爹绝不会轻易出事。
    想通这一点,花颜也彻底定了定心。
    爹爹看着她的模样,似乎是有为难什么,朝着李狱卒试了试眼神,看着李狱卒走远了替他们守着,才靠近她,压低了声音道:“颜儿我知道此事你心中有疑虑,但如今乾坤未定,爹爹也没有办法同你解释太多,日后,日后若有机会,爹爹定会同你们娘仨好好解释,给你们一个交代。”
    “爹爹言重了,这一年多颜儿经历了很多,只要爹爹平安无事,颜儿便没有什么别的可奢求的。”花颜笑着道,眼中含着泪光,却是从未有过的开心宽慰。
    如今不论是父亲还是母亲容儿,都平安无事,她便没有别的可担心的。
    又同爹爹说了一阵儿的话,花颜才有些依依不舍地带着朔风离开。
    平静美好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日子一天天暖和起来,很快便到了春猎前夕。
    苍梧苑。
    “为何春猎要去草原上啊?去的那样远,索古尔草原再往外走十几里都能进吐蕃国境内了,从前不是在禁苑就能打猎了吗?”桑桑依依不舍地在替花颜收拾衣裙。
    李嬷嬷将随行要用的东西都一一整理出来,笑着回答:“皇家禁苑是能打猎不错,但终究是地域有限,猎物自然也有限,只能供给皇上和各位皇子日常打猎骑射。但春猎秋猎就不一样了,我们皇上最是喜欢春猎秋猎,先皇在世时都只是一年去草原秋猎,但自从我们皇上登基之后,春猎和秋猎一年两次便是年年都不能缺的。一则是为了与臣子们同乐,用以缓解上朝之余的疲惫。二则也能锻炼各位大人们和皇子们的骑射,其中更会有赛马会,夜间叼羊等,听说很是精彩有趣呢。”
    花颜在一旁赶着最后一点佛经,也笑着解释:“最关键的是,索古尔草原和吐蕃国接壤,到时候不仅皇上会带着皇子臣子前去,吐蕃皇帝也会带着皇子前来,可谓是两国会谈极为关键的时刻。”
    “一个春猎,原来还有这样多的说法,桑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要不是吩咐了姐姐只能带一个人随行,桑桑都想跟着去看看。”桑桑说着,但很快又将失落和期待都压了下去,笑着问:“从京城到索古尔草原光是去都要花上好几日吧,一来一回就得花上半个多月,此次去多少日子回来啊?”
    “行之侍卫说是一个半月,要在草原上待一个月呢。”李嬷嬷笑着答,手里收拾的动作不停:“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的,可得帮姑娘把软枕等东西都收拾得齐全了。”
    “是啊,而且舟车劳顿怕是也吃不上什么好东西,我这就去给姐姐准备些吃食,要不然以姐姐那嘴馋的性子,若是半路上饿了可怎么好。”说着,桑桑便像是蝴蝶一般飞了出去。
    李嬷嬷看着她欢快轻松的背影笑得慈祥。
    “又嘴馋什么了?同本相说说?”
    大公子的低沉嗓音从门外传来,花颜停下了手中刺绣的动作,起身正要去迎他,大公子已经带着行之走了进来。
    李嬷嬷从大公子的手中接过披风,便同行之一起很幽默地出去了。
    “公子怎的耳朵就这样好,桑桑只是说了一句花颜嘴馋,就被公子听见了。”花颜正要上前,却被他按着重新坐下。
    “嘴馋又如何?本相又不是养不起。”卫辞青挑眉一笑,狎昵地捏了捏她的柔荑,随即瞧着她正在绣的佛经像是很有兴趣的样子,认真瞧了瞧:“给太后娘娘绣的?”
    “是,还剩最后一点点了,想要早点绣完,春猎时呈上去,否则在草原上不便,等到回来月份又大了,不知道还有没有精力。”花颜回答着,瞧着他,还以为他想要问什么。
    谁知,大公子支着手肘撑在桌上看她,薄唇轻掀:“继续。”
    花颜闻言,朝着他眨巴了两下眼睛,确认大公子没什么异常便重新拿起针,正要继续刺绣。
    但她当真是低估了某人极为强大的存在感,那样灼热凌厉的目光定定地落在自己身上,盯得花颜不免有些紧张,一不小心差点被手中的针扎进了手,她抬眼看了一眼旁边的大公子,见后者动都不动地盯着自己看,花颜抿了抿唇,想要静心,可那冷竹香丝毫不受她的控制,时刻提醒着她身边人的存在。
    花颜绣了几针实在不行,便只能抬头对上大公子的目光,红唇努了努,也没想好怎么说,不管怎么说怕是都会被大公子说成是自己嫌弃他,要赶他走。
    殊不知,卫辞青像是瞧出了她的无奈和为难,率先开口问:“本相……打扰你了?”
    此话一出,花颜竟然听出了几分委屈求全之意,大有一种她若是说是,他就立马离开到一边去的架势。
    带着这种感受再去看大公子,花颜竟从他的眼眸之中看出了几分委屈和不舍,就好像是不想和她分开一样,但又要装着懂事无所谓。
    一瞬间,花颜都觉得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以大公子的脾性,怎么可能露出这种伤心委屈的表情,还有几分委曲求全的意思?
    难不成是演的?这个想法一冒头,花颜立刻就否定了,不可能的。大公子是最傲,怎么可能放下身段同她做戏?
    那就是真委屈。
    花颜像是被大公子那伤心委屈的眼神击中,就好像面前的不是平日高高在上,受众人爱戴的大公子,而是一个求而不得,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她忍不住心尖发软,朝他莞尔一笑:“哪里有,是花颜自己静不下来心罢了。公子今日不用处理公务么?”
    “明日就要启程,今日自然没有公务。”卫辞青说着,像是生怕花颜不够心软,又问:“本相还是坐到一旁去吧。”
    说着,卫辞青起身便要走,立马就被花颜拉住了手腕。
    花颜抬着头看着他,嗓音娇软:“公子坐下来陪花颜说说话。”
    “嗯?”卫辞青没坐下,只是挑眉。
    “不打扰,想公子陪着。”花颜睁着大眼睛看着他,脸上带着温柔至极的笑意。
    话音刚落,卫辞青便不紧不慢地坐下,淡定地挑眉勾唇一笑,眸中划过一抹深意,从前倒是不知道以退为进便能让小丫头心软成这样,当真是除了她,世上再无旁人待他如此,舍不得他受一点委屈。
    “这是什么?”卫辞青翻开自己的衣袖,看着袖口上花颜绣的图案,抿唇思索片刻,看着她问:“鸭子?”
    花颜愣住了,她只觉得自己刺绣收到了莫大的侮辱,她险些被大公子一句话气结。
    鸭子鸭子,他见过这么好看的鸭子吗?他见过成双成对的鸭子吗?
    难得花颜气得不轻,真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刺绣水平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她扯出一抹笑,咬牙切齿道:“公子若是不喜欢,花颜拆了线便是,何至于如此侮辱花颜?”
    “嗯?”卫辞青很是淡定,已经将花颜的反应料想在心,他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她:“本相素日对女红不甚熟悉,若有一时认错,还请颜儿包涵。”
    花颜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得疼,可对上大公子那满是正经的神色,又好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无奈得很,只能将他的衣袖翻开,将完整的图案呈现在他面前,一本正经地说:“这明明就是鸳鸯,素有夫妻和美,伉俪情深之意。怎么到了公子嘴里就成了鸭子。”
    花颜说着,娇嗔了他一眼,兀自嗫嚅:“当真是辜负人家一片心意。”
    “原来颜儿是要同本相伉俪情深,更是想让本相日日瞧着,睹物思人?”卫辞青闻言,随即又问。
    花颜一听骤然抬头,看着他脸上没有半分惊讶之意,哪里是不知道那是鸳鸯,分明就是想要听她自己亲口说出来,所以故意逗她罢了!
    “公子就知道欺负人!”想起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又顶着大公子那满是戏谑的眼神,花颜脸颊滚烫起来,说完就扭身过去不看他。
    许是因为大公子存在感太强,他一来,花颜的注意力就没办法放在旁人身上,方才和他说了两句话更是忘了自己要做什么,扭身过去的时候指尖一痛,那针已经刺进了她的食指,她才想起了忘了手里还拿着针这回事儿。
    指尖泛起轻微的针扎疼痛,鲜红的血珠便溢了出来,花颜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手便已经被他握在手中,她看着他如实说:“没事,只是被针扎了一下,不碍事的,公子莫要担心。”
    “别说话。”卫辞青瞪了她一眼,让花颜不敢再开口。
    她只能看着大公子握着自己的手,反应很快地取了干净的帕子将血珠都擦干净,竟然还大有给她涂药的架势,看着就好像花颜不是被针扎了,是被刀捅了一样。
    那架势,活像是花颜受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伤。
    “公子,真的没事儿,用不着的。”花颜也没有那么娇气,况且她刚开始学**红的时候,几乎十根手指头都是被扎的,哪里突然被扎了一下就疼得不行了呢。
    “乖乖坐着。”卫辞青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对花颜的话并不相信,兀自去唤李嬷嬷取了药,给花颜上药。
    花颜实在是拗不过他,只能无奈又纵容地看着面前堂堂丞相大人为了一个针扎的伤口忙上忙下。
    最后,她无奈地看着自己被包得严严实实的食指,忍着笑对大公子道:“公子,真的用不上这样大动干戈,就那么一个小伤口,但凡公子包扎得慢一些怕是都愈合了。况且花颜哪里就这样娇气了呢?”
    “本相的人,有何娇气不得?”卫辞青对她的话嗤之以鼻,弯起手指,在她额头上轻敲了一下,强势道:“本相说至于就至于。本相愿意宠着!”
    花颜从来没觉得面前的人这么幼稚过,就好像回到了那一日公子时疫发狂,失了理智变得像是孩童一般,也是这样,她当真是拗不过他一点。
    心中也很是甜蜜,大公子的好,就好像是先强行将她的心撕开一个口子,赶走所有的阴暗压抑,再灌进甜腻的蜜糖。
    …………
    翌日,花颜带着李嬷嬷,随着卫辞青上了前往索古尔草原的马车。
    只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八公主和吐蕃公主此次都在随行名单里。
    第一日下马车用午膳时,冗长的车队全都停下,原地休息用膳。
    花颜刚掀开马车帘的时候,抬头就看见了八公主一身骑装朝着大公子这边走过来,眼神满是期待地落在马车边的大公子身上。
    甚至,花颜与八公主对视那一瞬间,八公主的眼神骤然变得阴冷,全是恨意。
    花颜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她早已经习惯,只是……
    “怎么了?”卫辞青瞧着她不太好看的脸色,低声问了一句。
    她看向一旁的大公子,难得真的想要娇气一回,轻声回:“没事,只是腿有些麻了,公子不用担心。”
    话音刚落地,她便觉得整个人一轻,下一瞬便被大公子公主抱下了马车。
    此时,八公主也行至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