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艾比来说，基金会更像是一个限制自由的学校，虽然也不能说那里多么不好，但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向往自由。
    对斯蒂尔来说，在四象世界游玩倒是跟待在基金会也没有哪里更好之说。
    在基金会，她基本想要什么都会被满足，但一直要保持被监视状态。
    虽然她几乎已经习惯了，不过没有人监视的生活当然要更好一些。
    在四象世界，她不会受到饱和式的关注，可从“事事以她为中心”到“不被特殊对待”也算是一种比较难受的体验。
    自由自在、没有枷锁是挺好，但并不一定适合每一个人，这就是斯蒂尔的感受。
    而王遥也察觉到了她的这个感受。
    “不习惯吗？”
    “嗯？”
    “我和陈曦为你做的这些事，在你看来好像是理所当然的，而你对自助餐的那些客人正常的就餐行为却似乎无法容忍。是不是现在的生活方式跟你原本的生活方式有区别，你还不习惯现在的生活？”
    斯蒂尔想要反驳，可是话还没出口就咽了回去。
    她比王遥更早察觉到了这个事实，但是她一直回避思考这个问题，直到王遥现在正面提出。
    她自认为自己不是坏孩子，她更不喜欢说谎，因为书里总是这么教导她要成为一个不说谎的好孩子。
    斯蒂尔的理智告诉她，现在不可以发脾气，不可以说任性的话。但是她的心性就像王遥判断的那样，并不成熟，还跟小孩子一样。
    可是她没有认过错，这种从未感受过的强烈情绪激起了她的羞耻心，让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对不起。”
    “不，你不应该道歉。我不会说‘这并不是你的错’，然后为你找各种各样的借口，但是在我看来，你确实不应该道歉。”
    “好吧，我只是还不习惯这样的生活。”
    斯蒂尔听不懂王遥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只能大概领会到王遥似乎有些气愤，而气愤的对象并不是她。
    王遥当然气愤。
    斯蒂尔之所以现在还没有造成大规模的恶性事件，完全是靠他和陈曦，主要是陈曦在帮斯蒂尔解决遗留问题。
    如果不是陈曦的话，斯蒂尔现在已经算是抹杀了上百人了。
    这还仅仅是在她情绪较为稳定的就餐期间发生的一件小插曲。
    斯蒂尔的心性与她携带的强大能力完全不匹配。
    王遥不知道在基金会宇宙时她是怎么生活的，他只知道，在斯蒂尔来到四象世界之后，这里的圣人甚至没有考虑过斯蒂尔可能造成的问题。
    一个心境不成熟的人不懂事，是正常现象。
    斯蒂尔作为一个有高等智慧的独立生命是犯了错误，但这是从社会角度来说必然会发生、必然存在的错误，只是由于她自身携带的能力，这个错误的危害性被无限放大了。
    也就是说，这个错误的存在是可预见的，这个错误的性质是极其恶劣的。
    那么这个世界的管理者、权力者没有去管，就是他们的严重失职。
    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斯蒂尔需要的是事前的教育，以及在她犯错之后的收尾、提醒、惩罚、限制。
    圣人们需要的则是为自己的渎职谢罪并且辞职。
    可是最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圣人们现在其实没有办法干涉东州。
    所以理论上这其实也不算圣人们失职，因为他们此时根本就没有东州的实际管辖权。
    而斯蒂尔这些携带超凡属性的人、物都是逍遥侯搞来的，那么逍遥侯......
    王遥不相信逍遥侯他们四个无敌圣人会想不到这些超凡属性的人、物危险性有多大，但他们还是这么做了，将接引到四象世界的超凡人、物传送到东州。
    也就是说，他们未必不能干涉斯蒂尔。
    要么是仁民会长设下的对东州的保护只包括东州外来的凡境，不包括超凡境；要么就是逍遥侯他们在接引时留下了某种手段，可以在真的发生极度恶劣的情况时，亲自出手干涉。
    这两者都有可能，但也都有不可能的地方，王遥一时也无法判断。
    前者那种情况，保护不包括异界超凡境，那限制就应该包括异界超凡境。
    圣人做事，没理由在全部属性中刻意抠出来一块作为空白。
    又不是程序员写程序，需要调用哪个模块就精准调用，懒得去想那么多。
    而圣人心境的特点就是想得多、想得全。
    既然没有道理刻意保留空白，那就是所有的异界圣人在东州都被覆盖了保护效果，否则现在王遥他们应该无法以任何方式干涉东州人的生活。
    被排斥的情况下，他们吃面都吃不了，因为交易都是干涉的一种。
    后者那种情况，逍遥侯他们在异界来客身上留后门，理论上可以，实际上很困难。
    因为像仁民会长给东州施加的保护很明显是概念级的，概念级保护下想要做手脚，必须要弄清楚这个概念对应的物理节点是什么、判断方式是什么。
    知道运作方式之后才可以对症下药，用对应的方式越过概念级的保护。
    所以，能留下后门就一定知道完整的防御机制，而这一点又是完全不可能的。
    如果他们真的知道保护东州的概念运作机制，圣人们早就亲自下场整顿逍遥城了，还能等到现在借用王遥他们的手？
    因此这两个推论都有可能，但是也都不可能。
    圣人们不会放任如此巨大的不确定因素。
    圣人们在召唤他们过来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这两个必然，在东州概念性保护面前似乎并不能成立。
    就连王遥也无法判断当下东州的局面是否还在圣人们的掌控之内，只能等待更多信息出现再做判断。
    所以王遥愤怒归愤怒，倒也没有想要做些什么，改变如今的状况。
    这次陈曦把餐馆里的人救回来了，下次他们不救呢？圣人们又会怎么解决这个恶性事件？王遥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过愤怒也好，好奇也好，暂时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斯蒂尔现在的想法和感受。
    王遥这次故意说这么“重”的话，就是想看看斯蒂尔这个孩子本性如何。
    有人光靠看书就能快速增加心境修为，有人却必须实践才能增加心境修为。
    这就是【共情】能力带来的个体偏差，男修炼者更容易突破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女人注意力太过集中，虽然这让她们在只需要专注度的方面大幅领先男人，但也导致她们错失了更多的“机会”。
    知识积累、自主学习的最早期一定是“识”。
    识字、识结构、识语法等等。
    从最基本的元素开始认识，直到变量不断增加，人类无法再用记忆力记住所有组合。
    这时人们就开始寻找“特例”。
    从理想模型的少数特例，到理论模型的特例，再到混沌模型中各种各样的极限。
    不难发现，越是深入学习，越是想要完整地认识世界，就越需要多角度、多维度地观察、联想、思考。
    所以随着学习时间增加、学习知识深入，男女之间的差距会越来越远。
    而这，还只是“知识”这一个层面。
    人是立体的，这句话好像是一句废话。
    但人确实是立体的。
    知识、心境、思想、意志这些才是构成一个人最基本社会属性的元素。
    而男女之间的差距也远远不止存在于知识层面，更存在于心境、思想、意志层面。
    过于专注导致缺少了观察，所以无法轻易理解学习到的知识，无法注意到生活中一晃而过的种种细节。
    通常来说，只有“嗜欲深者”才会专注到忘我，忽略生活中的细节。
    但女人就像始终保持在一个欲望过于强烈的状态，很少有人能做到持续留意身边的细节，并思考这些细节背后的问题。
    所以，通常情况下，女人共情能力差。
    这不代表她们没有共情能力，而是她们总是能忽略生活中九成的细节，只关注自己想关注的。
    男人已经由十个细节引发了无数的感慨，并且思考这些细节背后隐藏的矛盾，以及该怎样去解决、避免时。
    女人还停留在第一层的其中一个细节处，在心中感慨了一下便跳了过去。
    因为不擅长强关联逻辑的女人大多数情况下只能照本宣科地解释这些细节存在的问题，而生活中的绝大多数问题都是她们没有学过的、没有具体答案可以往上套的。
    所以她们通常只会在感慨过之后，选择回归自己的生活。
    共情次数少、共情时间短、难以思考隐藏在背后的问题......
    如此这般，女人想要跟男人一样获得“切实知识”提升心境，需要的手段便苛刻得多。
    欲望淡漠的男人，通常根据书中的内容便可以感怀天下，思考数载或数十载之后，成仙成圣也并非绝无可能。
    而女人想要提升心境，则必须经历冲突。无论吃亏还是得利，必须要经过大量的冲突，才能在这些事件中获得心境的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