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寻一头一紧,既然对方已经生出芥蒂,为防误会,便不再隐瞒,当下回道:“兄台睿智,在下来此确实是为寻找故人?”
山涛脸色一变,冷声道:“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江寻心中一寒,苦笑一声,硬着头皮道:“你知道我要找谁,就说这里没有我要找的人,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听你这口气,你是志在必得?”呛!利剑出鞘两寸,二人四目相对,战斗一触即发……
“店家提壶茶!”
“来喽!”
忽然一个苍老的身影打破了僵局,好熟悉的声音,江寻寻声一瞧,登时一怔,那老妇正是鬼婆。
“店家!你可知道竹林七……”
“打住!你若是找人,小店该不伺候。”说着拎起茶壶便走,鬼婆脸色一沉,闪身赶上,左手一探,只听咔吧一声,一招分筋错骨手,将那小儿的脖子扭断,那小儿双目暴徒,惊愕的表情凝结,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众人骇然之下忙向茶馆跑去。
只有江寻三人稳如泰山的原地未动,江寻对鬼婆是又恨又怕,冤家路窄,却有种不是冤家不聚头的无奈。
刘伶拔剑而起,冷声道:“他叫元宗,在店里打杂七年,父母、哥哥、妻子相继去世,孤身一人,还要赡养一对儿女。”
鬼婆笑道:“嘿嘿……竹林七贤果然在此!老婆子不喜欢拐弯抹角,让吴元吉出来!”吴元吉便是竹林七贤的老大,在她眼里店小二命如蝼蚁不值一提,跟着目光转向江寻道:“好徒儿!你也在这里。”牙缝中挤出‘好徒儿’三个字,口气中充满怨毒之气,好像有千年仇万年怨。
“鬼婆!莫稻香!”山涛瞪了江寻一眼:“好家伙!果然是有备而来!”
江寻嘎然一笑,不置可否。
“竹林七贤怎么就你们两了?为首的吴元吉呢?”
“你们果然是冲我大哥来的”山涛接过鬼婆的话,目光却是紧紧盯着江寻。
刘伶剑指鬼婆,寒芒外泄,道:“莫稻香!你嗜杀成性,就算你不来这里,我刘伶早晚也要会会你!”
他长剑一挺,正要进攻,鬼婆冷哼道:“刘伶!当初你偷袭我儿子这笔账先记着,我今天是来找吴元吉的,让他出来。”
刘伶冷笑一声,也不废话,挥剑便刺,鬼婆挥舞拐杖瞬间兵刃交织在了一起,玄铁拐杖被风击鼓盗走,鬼婆便换了一根轻便的铁棍,虽没有玄铁拐杖横扫千军的霸气,却多了几分轻便,二人伸手敏捷,一时间斗得难舍难分。
呛的一声脆响,山涛利剑出了一半,厉声道:“轮到咱俩了!”
江寻见他有所误会,忙解释道:“兄台想必是误会了,我来此并非……”
“呸!这时候了还要狡辩!”一声怒斥,一脚踢翻桌子,挥剑便刺,山涛剑法灵力,连出十余招皆被江寻鬼魅的身法躲开。连连扑空,山涛越杀越急,剑气激荡越发霸道。江寻接连躲闪,突然身影一幻,一招‘不请自来’的身法,抢到山涛身前,一招双峰贯日,承影剑两面夹击,横在了山涛脖颈处。
山涛长剑一掷,喝道:“你杀了我,也见不到我大哥!”
江寻道:“兄台想必是误会了,我要找的人叫江欲来!”
山涛道:“事已至此,你又何必戏我!”
江寻见山涛仍是信不过自己,便也不再纠缠收了承影剑转头望去,却见刘伶御剑如风,剑光闪烁,时而如盾牌、时而似流星,时而像炮仗,变化莫测,惊心动魄,鬼婆被一连串招式强攻,渐显乏力,霎时间身一矮伏在了草丛中,刘伶从上而下,剑光如斗,罩在了鬼婆身上,霎时间便要将鬼婆剁成数段,忽然!鬼婆左臂一摆,弯月镰刀从衣袖中激射而出,刘伶骇然之下,转攻为守,挥剑去挑弯月镰刀,慌乱中门户大开,霎时间鬼婆突然暴起,手掌一推,一团黑气射中正中刘伶腹中,与此同时一道白影闪在鬼婆头顶,江寻脚踏虚空,一苇渡江的身法已经达到了悬空而立的地步,一招翻江倒海,江寻抓住鬼婆头发一招翻江倒海,把鬼婆扔出数十丈,鬼婆滚了三圈,马不停蹄的便以蝎子游墙的身法逃之夭夭。
鬼婆惯用的计策便是假意示弱,攻其不备,江寻看出鬼婆诡计,阻挡时鬼婆招式已发,只得将其甩开。刘伶单膝跪地,噗的一声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暗夜惊慌掌!”口中绷出了五个字,跟着一咬牙,灵力游走强行吧逼在左手小拇指上,霎时间小拇指变成黑色,周围戾气环绕,刘伶手起刀落竟自斩一指。
山涛惊的目瞪口呆,大叫道:“老刘!你也太狠了点吧!”
“毒蛇啮指,壮士断腕!”一个呼喊声,伴随着马蹄声,四人四骑飞驰而来。叨不休一马当先,跟着便是老二阮丁、老四王漫山及老五江钟香。众人落马便到了刘伶跟前叨不休为他点穴止血,领了领鱼护,道:“今天收成不错,可以熬点鱼汤给你补补……”
山涛走到江寻面前道:“鬼婆是你师父?”
江寻点了点头,便是默认。山涛眉头一挑,道:“你这算是弃暗投明,还是欺师灭祖?”
江寻本不愿提起与鬼婆的瓜葛,因有事相求,只得道:“拜师不过是无奈之举,其中缘由说来话长。”
山涛道:“欺师灭祖就是欺师灭祖,有些事比命重要,莫稻香虽然十恶不赦,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这样做便是背信弃义。”
江寻点了点头,扪心自问便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依然会假意拜师,因为江寻眼里活着才是重要的,所谓江湖道义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江寻而言那是奢侈品。
山涛见江寻点了头,便以为江寻听进了自己的话,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你到这里当真只是为了找人?”
江寻斩钉截铁的回道:“是!”
山涛喊道:“大哥们!这位小兄弟寻找故人而来,谁能帮帮他。”
王漫山道:“找谁?”
江寻拱手道:“江欲……”
‘来’字尚未完全吐口,王漫山一把抓住江寻的手臂,一脸神秘的盯着江寻,低声问道:“你是何人?”
江寻心中大喜显然王漫山认识江欲来,当下也不再隐瞒:“实不相瞒,江欲来是我父亲!”
王漫山脸色一沉,道:“你是南宫乃馨的儿子?”
江寻道:“正是!”
“怎么回事?”江钟香突然走来问道。
王漫山哑然失笑道:“故人之子!我和他叙叙旧!”
江钟香愣了片刻,便转身离去,江钟香隐约听到‘江欲来’三个字才注意,原来当下的江钟香便是当年的江欲来,西湖之战后他逃出生天,后隐姓埋名成为江钟香。江钟香与江寻相互点了点头,擦肩而过,素未谋面的父子,便是血浓于水彼此也是各不自知。
王漫山搭着江寻肩膀走向一旁,表情肃穆的说道:“我知道江欲来,我们曾是至交好友,很遗憾!他已经死了……”
“什么?”江寻失声道,如雷轰顶,本以为要见到父亲却是这个结果,登时不知所措,满脸失落的问道:“他怎么死的?”
王漫山道:“当初被打落西湖时,就已经身负重伤,救上来时,已然失血过多,没几个月就死了!”
江寻有些错愕,失落中带着遗憾。
王漫山面色凝重,心道:当年!我告诉江欲来南宫乃馨因伤心过度导致小产。倘若江欲来知道我们兄妹在骗他,莫说兄弟做不成,就是休了王诗贤也是有可能的。王诗贤已然嫁给了江欲来,绝不能让他知道他和乃馨还有儿子,更不能让你知道江钟香就是当年的江欲来……
王漫山的心声,被江寻的密宗传音窥测,江寻悲喜交加,一时间酸甜苦辣涌上心来。他本是寻父心切,当真与父亲近在咫尺,他却有些望而却步,江寻瞟了一眼江欲来一种亲切而陌生的感觉令他陷入了彷徨,江寻中心暗道:我未必是受欢迎的,虽然王漫山兄妹自私,毕竟还是帮江欲来走出了与我娘的感情纠葛……
正像王漫山所想,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出现搅乱江欲来的家庭。所幸他明白了为什么二十年来江欲来不来找他母亲,原来是被他的好兄弟蒙蔽。
王漫山满脸堆笑道:“贤侄!我与你爹是至交好友,将来你若有什么难事,尽管来找我,刀山火海,我王漫山也会竭尽全力。”
江寻目露寒芒,此刻王漫山在他眼里和南宫叶一样,他娘半生悲凉,便是拜他们所赐。想到此节,他拳头紧握,咬牙切齿,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心头。
忽然!眉头一展,佯作不知,风轻云淡的问道:“我爹有什么交代吗?”
王漫山沉思道:“他说……”
“好啊!你这个混账东西,终于找到你了,家里拴不住你了是吗,孩子也不管!老婆也不问,整天像个野狗似的,到处浪荡,整天游手好闲,说你还活着吧,和死人也没什么分别,你还知道家在哪里吗?你就是烧香砸菩萨,不知好歹。
当初瞎了眼怎么嫁给你这混账东西……”忽然大骂声响起,只见一个少妇领着小女孩冲着王漫山大步而来。那少妇长得圆润饱满,一身金银绸缎,便是王漫山的老婆沈万紫和三岁女儿沈君华,沈万紫身后还跟了一少年和一苗条女子,分别是沈万紫的弟弟沈万奇和贴身丫头琼玉露。二人满脸怒气,显然是向着沈万紫,对王漫山充满愤怒与不屑。
沈万紫滔滔不绝的咒骂,一张洁白的圆脸,翠眉大眼若非一脸怨气,便有贵妃的气韵。王漫山如清风拂面,既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半点生气,只是一脸从容地听着,好像在听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故事。
沈万紫见此更加生气,话锋一转,指着江欲来等人道:“你这是叫的什么朋友,一个个就知道附庸风雅,躲在深山中当老神仙,既然如此又何必娶妻生子,还有你那大哥吴元吉没有一点责任心,守个破茶馆整天就知道舞文弄墨,还自命清高,儿子生病没有钱看大夫,有人出高价买他的画他还不卖,还什么竹林七贤,我呸你们这帮人就是自私自利的伪君子。”
沈万紫破口大骂,王漫山笑而不语,似有以沉默相抗之意。
“还有他江钟香,你们倒是一家人,整天不着家,你妹妹嫁了这号人和守活寡有什么分别……”沈万紫提到王漫山妹妹,王漫山脸色骤然一沉,沈万紫见戳到他软肋,当下如黄河决堤,斥道:“你们混到一起,可真是臭味相投,他江钟香只不过是落魄子弟,能是什么正经人,曾经高攀人家……”
啪!忽然间!王漫山一巴掌甩在了沈万紫脸颊,沈万紫一怔,一脸惊愕的望着王漫山:“你居然敢打我!”
“妈妈我害怕……”稚嫩的声音从沈君华口中发出。
这一巴掌震惊了所有人,谁也没料到王漫山会打老婆,只有江寻心如明镜:他是想隐瞒江欲来的真实身份,生怕沈万紫盛怒之下把江欲来的事迹说出来,给我听到……
叨不休调侃道:“王兄向来以‘气管炎’着称,竟然敢对嫂子动手,这是王八打滚--要翻身,让我开了眼界!”
“小瘪三!你敢打我姐,看我不把你胳膊打断!”沈万奇叫嚷着便要拔剑,沈万紫一把抓住弟弟,喝道:“玉露!给我杀了这畜生,杀了他……”
琼玉露应了一声挺剑便刺,琼玉露虽然是丫鬟功夫却是一绝,王漫山的功夫大半便是她传授,因此他们即使主仆也是师徒。琼玉露本就替沈万紫憋了口气,动起手来,自是剑锋凌厉,王漫山虽全力以赴,无奈自己的功夫早就被琼玉露看透,可谓是被压着打。当!二人兵刃相接之际,王漫山道:“师父!你真想要我命。”
琼玉露道:“我没有你这种徒弟,你敢对大小姐动手,不可原谅……”
噗呲……突然!王漫山胸口吐出半尺利剑,正是沈万奇为姐姐出气,背后一剑洞穿了王漫山左胸。王漫山专心应付琼玉露已经很吃力,哪里还有分心,这一剑来的太过突然,又是背后发力,登时便中了招。
“啊!”沈万紫失声大叫,拉着沈万奇喊道:“你干嘛?”
沈万奇一脸茫然道:“替你出气啊!他敢打你必须死!”沈万奇十六岁的年纪正是冲动的年华。
沈万紫一把抱住王漫山,心疼不已:“漫山!漫山……”说着泪流满面,不再凶恶而是伤心愧疚。王漫山双眼微闭,面色苍白,气若游丝。
她突然转头怒吼:“我只是说的气话,你当真要杀了他。”
沈万奇倔道:“他敢打我们沈家的人,死了活该。”
沈万紫又急又气,情绪绷不住哭道:“他是谁?她是你姐夫!你别忘了!他可救过你的命!”
原来!沈万奇少时骑马,不慎跌落,被缰绳勒住脖子,千钧一发之际,王漫山斩断缰绳救了沈万奇,由此沈万紫也对王漫山产生好感,不介意王漫山的落魄,下嫁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