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日,飞云子见那二人走来,赶忙起身相迎。那二人亦是步伐匆匆,很快便到了近前。鸣皋等众人纷纷起身,彼此招呼着一同落了座,店家赶忙又添了杯筷。
飞云子笑着问道:“二位贤弟,你们在何处聚首的?”那和尚答道:“说来也是缘分使然,纯属巧合。”言罢,便将目光转向鸣皋,询问其名姓。
飞云子忙介绍道:“这位便是我七弟的高徒,扬州的赛孟尝徐鸣皋,实乃当今豪杰。”二人闻之,面露喜色,欣喜道:“久闻大名,今日得见,实乃幸事!”
飞云子接着指向和尚说道:“这位道号一尘子,乃是咱们的二哥。”又指向那少年书生道:“这位唤作默存子,是咱们的五弟。”
鸣皋赶忙抱拳道:“二位师伯大驾光临,弟子倍感荣幸。恳请诸位师伯看完这擂台,随弟子前往寒舍小住几日。”
一尘子等三人齐声道:“这倒不必。我们向来独来独往,习惯了自由自在,此次相聚之后,便各自散去,不喜常聚一处。”
六人随即开怀畅饮,欢歌笑语不断,一直畅饮至日落西山。酒足饭饱之后,众人散去,鸣皋忍不住询问他们的落脚之处。
飞云子摆摆手说道:“我们行踪不定,四海为家,随处都可安身。明日自会到你的船上拜访,贤侄不必费心。”
鸣皋等人无奈,只得各自分别,返回舟中歇息。
次日,众人依旧进城,一路直奔玄都观。刚至观前,便见这街道比往常更加拥挤不堪,摩肩接踵。
进入观内,只见那擂台高耸,足有一丈二尺之高,周围宽敞,约有五六丈方圆。左边设有一个小巧的副台,上面整齐摆放着文案,一看便知是登记之所。右边则搭建了一个华丽的看台,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中间竖着一根笔直的旗杆,顶端飘扬着一面黄旗,“奉旨设立擂台”六个大字格外醒目,在风中肆意舞动。台上还悬挂着长洲、吴县两县的告示。
擂台上正中间的柱子上,一副对联龙飞凤舞,“拳打九州豪杰,脚踢四海英雄”,笔力遒劲,气势磅礴。上方一块匾额,“天子重英豪”五个大字熠熠生辉。
里边的架子上,整齐摆放着两大盘金银,光芒耀眼,还有两大盘绸缎,色彩斑斓。
台下早已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都眼巴巴地等着擂台开场。
不多时,只听得副台上号筒吹响,三声炮响震耳欲聋,紧接着锣鼓齐鸣,喧闹非凡。
只见四个威风凛凛的侍卫簇拥着擂主登上台来。看台上,监官正襟危坐。鸣皋抬头望去,竟是宁王千岁。
原来,这宁王心怀叛逆之意,故而奏请天子设立此擂台,名义上是选拔英雄豪杰,实则欲收罗心腹,为其谋逆之事做准备。
这台主名曰严正芳,实乃武艺高强之辈,在山林中能勇斗猛虎,于江河里可力斩蛟龙。
想当年,他年少之时,便已成为头等侍卫,曾随驾秋狩,空手搏杀凶猛人熊,威名远扬。
一日,虎牢之中走失一只猛虎,京城内顿时乱作一团。众多武官侍卫分头追赶,恰在此时,严正芳与这猛虎狭路相逢。
那猛虎张牙舞爪,迎面扑来,他却临危不惧,身子敏捷一蹲。猛虎从他头顶一跃而过,他趁机一把紧紧抓住虎尾,顺势猛力一甩,竟将这猛虎摔得瘫软在地。
宁王知晓他神勇非凡,费尽心机将其招揽至府中,为掩人耳目,改名严虎,视其为心腹。
今日,保举他做这台主,暗中嘱咐他广纳草泽英雄,铲除忠良之士。
只见正台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那擂主严虎大摇大摆地踱至台中央,朝着台下拱手作揖,自报家门之后,说了一番开场话。
无非是“奉旨建设擂台,旨在选拔英才。无论军民百姓,只要上台能胜我者,黄金绸缎丰厚赏赐,分别赐予功名。当官者可官上加官,平民亦可出仕为官。倘若没真本事,莫要上台白白送命”之类的陈词滥调。
此时台下,天下英雄豪杰云集,其中不乏诸多剑术高超的侠士。
像一尘子、默存子、飞云子,皆因玄都观设立这擂台,故而前来一观。
他们志不在功名利禄,只是想瞧瞧世间英雄的真实手段罢了。
或许有人心生疑惑,既然他们不图名利,为何在这闹市之中挂出“飞云子”的招牌,为人相面?
实则是飞云子深知自家兄弟定会有几人前来观看打擂,因而挂出自己名号,以便兄弟们知晓他在此处,好相聚一堂。
毕竟在这苏州城,人山人海,若不如此,怎能轻易相聚?
况且,剑客与侠士有所不同。
像一枝梅、徐鸣皋、徐庆之流,皆被称作侠客。他们本领或有高低之分,但皆怀有一颗重义轻财、扶弱济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之心。
而他们七兄弟,则为剑客,不贪功名,不慕利禄,一心只为锄强扶弱。其侠义心肠与侠客无异。
正因如此,“剑”与“侠”二字紧密相连。侠客若修炼得道,便可晋升为剑仙。
这部书所记,正是这些剑客侠士的传奇经历。
只因当下这世间剑侠众多,被称为“七子十三生”。这七子,便是飞云子等七人。还有云阳生、独孤生、卧云生等十三人,结为志同道合之朋党,一同游历天下。后文自有详细交代。
当时,徐鸣皋眼见台主严虎说完那番话,便施展开一路拳法,拳风呼啸,刚猛有力,着实令人赞叹。
台下众人齐声喝彩,这严虎的本领确非寻常,只是其心术不正,这才甘愿受宁王聘请。
自从入了宁王府,仗着宁王权势,又自恃武艺高强,目中无人,狂妄至极,自以为天下无敌,肆意妄为。
现今随宁王来到苏城,设立这擂台,他身为台主,更是骄横跋扈,在台上耀武扬威,口出狂言。
然而,台下虽人头攒动,却迟迟无人上台应战。
鸣皋等三人苦等半晌,眼见日头西斜,依旧无人上台,心中满是失落与扫兴。
人群渐渐散去,台主也自行下台,鸣皋等人无奈,只得悻悻而归,回到船上歇息。
到了次日,众人再次前往观瞧。
这一日,虽有几人上台交手,但皆是些武艺平平之辈,不出几个回合,皆被严虎轻松扔下台去,摔得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这一幕,可惹恼了一位英雄。
此人为姑苏本地人士,姓金名耀,乃忠良之后,为人豪爽仗义,在苏城是出了名的乐善好施,且是新科武举。
他见严虎如此蛮横无礼,心中怒火中烧,怒发冲冠,一个纵身跃上台去。
副台上,负责登记之人迅速记下其姓名。
金耀与严虎相对而立,二话不说,便交起手来。
二人在台上拳来脚往,如疾风骤雨,激烈异常。
金耀拳法凌厉,招式多变,严虎却沉着应对,防守严密。
转眼之间,已过二十余个回合。
无奈严虎拳法精湛,经验老到,金耀渐渐力不从心,露出破绽。
严虎瞅准时机,故意卖了个破绽,金耀不知是计,一拳猛击过去,却扑了个空。
严虎趁机身形一转,闪电般伸出两根手指,直取金耀双目。
这一招式,名曰“双龙取珠”,迅猛如电。
金耀躲闪不及,双眼被严虎生生挖出。
金耀惨叫一声,身形踉跄,从台上重重摔落。
台下众人见状,齐声惊呼,皆指责这台主太过残忍,不该下此毒手,使人致残。
金耀的一众同年武举,个个义愤填膺,咬牙切齿,誓要为金耀报仇雪恨。
这边,金耀的家人匆忙上台,将其搀扶回去。
台下顿时一片混乱,群情激愤。
这一闹,又惹恼了一位老者。
此人名叫方三爷,乃是常熟首屈一指的教头,也是金耀的师父。
他见自己的徒弟被严虎折磨得如此凄惨,心中的怒火犹如火山喷发,怒不可遏。
只见他一个箭步跳上台去,大声通报姓名后,登上花名簿。
面对严虎,破口大骂:“你这恶贼,朝廷设立此擂台,本为选拔英雄豪杰。你竟敢如此伤人,我定要挖出你的双眼,为我徒弟报仇!”
严虎被骂得恼羞成怒,二话不说,二人便展开了激烈搏斗。
这方三爷的武艺,原本堪称一流,只是年事已高。
打到三十余个回合,渐感气力不支,双臂也有些酸软无力。
而严虎正值壮年,精力充沛,越打越勇,气势如虹。
方三爷一脚踢出,却被严虎稳稳接住。
严虎趁势发力,将方三爷高高举起,猛地朝台下掷去。
方三爷身形失控,犹如断线风筝般坠落。
不巧的是,脑袋正巧撞上了那巨大的招牌,顿时脑浆迸裂,当场殒命。
台下众人齐声高喊:“台主打死人啦!”
那罗季芳见此惨状,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瞬间爆发。
他怒吼一声:“反了天了!”
说罢,他奋力推开人群,如一头愤怒的雄狮,直冲擂台而去。
鸣皋见状,想要阻拦,却为时已晚,罗季芳已然跃上擂台。
罗季芳通报姓名后,怒目圆睁,大声吼道:“严虎小儿,快来领死!”
话音未落,便是一记刚猛有力的重拳轰出。
严虎见他气势汹汹,来者不善,便身形一闪,巧妙地避开攻击,只是灵活地腾挪躲闪。
那罗季芳犹如疯虎一般,拳拳生风,势大力沉。
但严虎身手敏捷,左躲右闪,罗季芳的拳头尽数落空。
如此这般,罗季芳狂攻了二三十拳,却连严虎的衣角都未曾碰到,反倒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严虎见他渐渐力竭,便开始反击,运足功力,拳法如疾风骤雨,直攻罗季芳。
罗季芳此时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呼吸急促,汗如雨下。
鸣皋、徐庆在台下看得心急如焚,见这呆子形势不妙,欲上台相助,却又碍于规矩,陷入两难之境。
正在这焦急时刻,只见罗季芳一个不慎,被严虎一拳击中,身形不稳,从台上跌落下来,摔了个仰面朝天。
徐庆怒发冲冠,正欲登台,怎奈这台主早已溜进后台用膳歇息去了。
此时天色已晚,众人无奈,只得纷纷散去。
三人出了城关,回到舟中。
鸣皋与徐庆赶忙问道:“罗兄,可曾受伤?”
罗季芳喘着粗气说道:“这混账东西确实厉害。我不过是背上有些擦伤,并无大碍。明日老二你上去,定要将他打下台来,让我好好教训他一番,出出这口恶气!”
鸣皋皱着眉头说道:“此乃自然。但只怕我也不是他的对手,反倒被他打下台来。”
徐庆拍着胸脯说道:“我今日本就想上台,只是他溜得太快。明日我先登台,若我不敌,你再上也不迟。”
鸣皋沉吟片刻道:“我观严虎拳法精湛,其功夫源自少林一派,恐怕难以对付,稍有不慎,便会吃亏。不如我先上台,见机行事,或许还有一线胜机。”
当晚,三人议论纷纷,直至深夜。
到了第三日,众人再次来到台前。
只见严虎依旧在台上耀武扬威,趾高气扬地喊道:“台下之人听好了,有真本事的上台来,博取功名。没本事的窝囊废,休要上台送死!”
不知接下来,又会有何人上台应战,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