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禄，好名字，上天的恩赐。”
    英莲点点头，清风拂过她的脸颊，发梢随风飘动，那般英姿靓丽，飒爽脱俗，让闾天禄不禁看得有些失神。
    “这是你弄的？”英莲指了指院落里的木架，此时火焰已小了许多，但浓烟滚滚，直冲天际。
    “是，我找了些隔壁蒙古包的主人过来，把那些牛羊尸体聚拢烧了，它们本身的传染性不算强，只要稍加注意就行。”闾天禄赶忙收回目光，看向那还在燃烧的木架。
    英莲点点头，“看来你对这片瘟疫颇为了解。”
    “了解？你指什么，百烈魔毒？”
    “百烈魔毒？那是什么？”英莲好奇问道。
    “你不知道百烈魔毒？”英莲的询问让闾天禄不禁怔住了，满眼疑惑。
    英莲摇了摇头，“从未听说。”
    “这……你们英家既然来了这儿，难道不是为了消灭封天音的？”
    “封天音？”
    这个名字让英莲陷入了沉思，她记得自己隐约听说过这个名字，在江湖上曾经声名赫赫，是当世为数不多的窥天境高手之一，也是武林盟里数一数二的顶级高手。
    但他似乎年岁已高，是上一代颇为久远的人物，而且听说早就已退隐江湖许久，怎么如今又重出江湖了？
    “你是说，这呼伦草原的瘟疫与封天音有关？”英莲开口问道。
    这般询问，让闾天禄不禁张大了嘴巴。
    “什么有关没关？这瘟疫本就是他一直在散播的，他的百烈魔毒真气，只要施展，就会散播瘟疫，你不知道？”
    英莲又一次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只听说过此人武功极高，但具体细节，便一概不知。”
    如今这世道，为防军中骚乱，在京城军营中，消息闭塞，几乎没有什么武林中的消息能传入军营，纪律极其森严。
    “我还以为你们英家来此，是为了消灭封天音，看来是我多想了。也是，要来也是英流……英太傅来，光靠你怎么能打得过封天音。”闾天禄难掩神色中的失望。
    “看来你对这封天音极为了解，不妨给我讲讲。”英莲坐在闾天禄身旁，微笑问道。
    “这……好吧，但这可就说来话长了，封天音与我一样，都是滇州人，他当年……”
    闾天禄娓娓道来，将封天音的过往以及目前在呼伦草原散播瘟疫的详情，尽数告诉了英莲，直至月色高悬，他才终于讲完。
    “……他因为需要食物，所以才会来到这放牧之地运功，只是为了捕猎而已。”
    “原来如此。”英莲恍然大悟，犹如醍醐灌顶，这一刻父亲率军前来呼伦草原的原因，以及瘟疫扩散的路线为何如此诡异，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答案呼之欲出。
    “你孤身一人，在如此险恶的江湖，竟能一路从最南边的滇州赶到这最北边的呼伦草原，着实厉害。”英莲钦佩地望了一眼闾天禄，不禁称赞。
    “这个嘛，呵呵，也没那么厉害，当时走投无路，也曾去天……”
    “天？”
    “天……天天靠乞讨为生，或是帮一些帮派诊治疾病，这才勉强生存。”闾天禄讪笑一声。
    “原来是这样，当真不容易。”
    “哼，封天音，我知道论武功，我定是报仇无望，但论医术，我也并不怕他。我曾发下毒誓，他要毒死一人，我便救活一人。我一路追踪他来到这呼伦草原，就是为了破解他这百烈魔毒，只可惜他这百烈魔毒实在太过霸道诡异，我始终找不到根除之法，只要毒素攻入脏腑，便神仙难救，否则还能多救下一些人来。”闾天禄神色也是颇为无奈。
    英莲听完闾天禄所说，也是低头不语，父亲为何要率大军前来呼伦草原，目的定是为了诛杀封天音，可如此做法，当真算不上良策，反而像是病急乱投医。
    “因为天机皇的缘故，所以只能出此下策吗？”英莲站起身来喃喃自语，内心五味杂陈，她知道，此事既已敲定，定是上下一心的结果，包括她爷爷英流风，也必然知晓。
    “哪怕明知会损失惨重，但依旧拼死一搏，只为了换取家国安宁，这是身为军人应有的荣耀。可爹爹他……”
    英莲有些哽咽，身为军人，她明白此事的必然，但身为子女，她又怎能不心如刀割。此番出征，定是一趟有去无回的旅程。
    “所以呢，你为什么来呼伦草原？还带了个孩子，他是你弟弟？”
    “嗯，他是我弟弟。”
    英莲收了收心神，也不遮掩，将来龙去脉尽数告诉了闾天禄。
    “你是说……英玄将军率领十万大军前来诛杀封天音了？”闾天禄听见英莲所说，惊得从木墩上跳了起来，“太过荒唐，实在太过荒唐，那可是窥天境高手，而且还是身负百烈魔毒真气的封天音！靠平民的力量去诛杀，这怎么可能做到？”
    “做不到，也得做，因为没有别的办法了，不是吗？”英莲落寞地望着闾天禄，苦涩一笑，“难不成就让他继续在这世间游荡，荼毒百姓？你不是说了，那百烈魔毒，根本无药可解。”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这……这……”闾天禄一时语塞，跌坐回木墩上，望着不远处已经渐渐熄灭的木架，不知该说什么好，如此人海战术，他实在不敢想象届时那尸横遍野的场景，就算能够成功，也是用累累尸骨堆砌而成的成功，这样真的值得吗？
    “天禄，无需悲哀，这就是军人的使命，军人的责任。即便再痛苦，也必须挡在百姓身前。”英莲压下心中的悲痛，目光坚毅，拍了拍闾天禄的肩膀，转身向蒙古包内走去。
    她不是不清楚这场战争的结局注定悲惨，哪怕能赢，也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可战争，必定会有牺牲，无论是国与国之间，还是朝廷与江湖。
    她更清楚自己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她只能接受，哪怕无法接受，也必须强迫自己接受，然后向前看。
    在拉开蒙古包门帘的那一刻，英莲的手不禁停在了半空，整个人不停地打着筛子，即便心已然在滴血，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她也告诉自己，绝不能后退半步。
    身为英家人，她知道一旦连她都退缩了，朝廷便再无出路，百姓便再无出路，她父亲的牺牲，也将变得毫无价值。
    英莲咬紧牙关，迈步踏进蒙古包内，这一步，是如此艰难，却又如此决然。
    这一步，是她英莲此生都必须要学会跨过的一步。
    “不愧是英家人……”
    望着英莲看似单薄却又厚重的背影，闾天禄心中不禁涌出一丝触动，他并不愚笨，反而聪慧过人，一路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他见过太多太多的油滑过客，却从未有人像英莲这般纯粹。
    “一介女流，竟有如此觉悟，真是让人钦佩。英家如此牺牲，只为了大局，确实是我辈楷模……”
    这一刻受英莲的影响，闾天禄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心底涌出一丝明悟。而这丝明悟，也将在未来，贯穿他的一生，尤其在一位名叫孙少芳的青年身上，彻底验证。
    此时蒙古包内依旧温暖，那大汉的妻子靠在大汉身旁已然入睡，从她憔悴的面容可以看出，她这段时间过得颇为艰难。
    英莲轻轻将一旁悬挂的羊绒毯子取了下来，披在她身上，然后转头看向英现，此时的英现跟着那对孩子靠在蒙古包的角落里睡得正香，嘴角还微微上扬，似是做了美梦。
    英莲望着这一幕释然一笑，至少她还有英现在身边。
    “难怪听泉圣君让我们回去，没错，是要回去，绝不能让现现目睹那一幕，也不能让他知晓真相。”
    英莲暗自下定决心，必须立刻带英现离开呼伦草原，这份痛苦，她一人承受便已足够，绝不能让英现也一同背负。
    她上前轻轻将英现摇醒，英现猛地被吵醒，有些睡眼朦胧。
    “姐，你们聊完了？”
    “嗯，聊完了，那大夫说此处的瘟疫极其厉害，我们还是先离开呼伦草原吧。”
    “这就离开了？可还不知道爹爹为何来呢。”
    “我刚刚已经问过那位大夫，他说此地有一座古城，因地底塌陷，重新出现在世间，里面有一些古迹，引得大批江湖中人前往探寻，结果不幸感染了上古瘟疫。他们出来四处祸乱，这才导致牛羊尽数死去。爹爹此番率军前来，就是为了封锁这处遗迹的，并没有什么危险。”
    “古迹，原来是这样，可你之前不是说，这瘟疫极为诡异，像是有人在带着走一般？而且要是并没有什么风险，父亲为何那般模样？”英现有些不解地挠了挠头。
    “可能是我判断错了吧，父亲说不定就是有些想念娘亲了而已。”英莲微笑着，轻轻摸了摸着英现的小脸，此时闾天禄也掀起帘子走进了蒙古包，听见英莲这般说，望着英现犹豫了半晌，也是点了点头。
    “你姐姐说的对，此处瘟疫横行，并不安全，你还是和姐姐尽快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