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绮也很无聊。
若是可以,她宁愿关起门来大家一起过节,而不是跟这些净会在朝堂上气她的百官们,一起看春晚。
当然,这个春晚经过她的插手,没了妖娆的舞蹈,面貌较好的男男女女舞起剑来,英姿飒爽,不知道的,以为是给军队表演,以鼓舞人心。
百里绮也确实存了这个心思。
她在晟清宫外设了募捐军饷的箱子,又在春晚的节目单上特地去了歌舞,上了剑舞,就是在提点这些渐渐享乐起来的氏族们,现在,还没有到他们享乐的时候。
前线的士兵,还在冲锋陷阵,他们在后方,也不得懈怠。
百里绮没有正襟危坐,而是微微斜着身子,单手撑着脸,摇着酒杯,百无聊赖的向台上的节目看去,或是向满席的臣子们看去。
她被冕旒遮去了面庞,下面的臣子和女眷们,脸上的神情,可没有被遮挡。
有人没心没肺,也有人谨小慎微,也有人微微侧着脸,与旁席的人低声交谈或者轻轻举杯。
总之,都很拘束,定然是没有他们在家中过得快活的,但对于他们来说,舒服,哪有名利场重要。
这时,席中后些的位置,一个身着华服的少年,站了出来。
席上的视线,也齐齐从表演,转移到了少年的身上。
王姚之向上行礼。
“王家王姚之,参见陛下,祝陛下龙体安康,四海升平。”
“王姚之?”百里绮抬起手指,稍稍剥开些额前的冕旒,看了出去。
这少年倒是有意思,胆子也实在是大,但凡有机会,便一定要表现自己。
百里绮笑了笑。
她让宫人给倒了杯酒送下去,“赏。”
王姚之双手捧着酒杯,“谢陛下赐酒。”
他一饮而尽,然后又道:“姚之第一次得陛下圣恩参加除夕夜宴,心中感触,有诗一首,希望能为陛下献上。”
百里绮额前的冕旒已经放了下来,她却因少年这话,挑了下眉。
她抬手,“若作得好了,朕大大有赏。”
宴席上王侯将相,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正中不卑不亢的少年身上,有人审视,有人蔑视,也有人钦佩他的胆识。
王姚之躬身行礼,落落大方地作诗。
“除夕宴上庆团圆,金碧辉煌映玉天……”
他作了一首七言绝句。
百里绮听不太懂诗的好坏,但也能听得出押韵工整。
最后两句是,“微愿国家长昌盛,君王万寿永绵延。”
百里绮鼓了鼓掌。
“来人,赏王家公子,流芳御墨宝具一套。”
王姚之跪下来。
“谢主隆恩。”
有了第一个开头,便陆续也有其他年轻人们上来表演节目了。
沈连成担心她没有赏赐的单子,便让吉祥公公把他事先准备的单子递了上去,贵重程度依照顺序排列而下,都是国库中没用的东西。
百里绮方才赏的那套流芳御墨,乃是她平日用的御品,珍贵程度自然非一般的物件能比。
看到大哥这些无用的礼单,她为自己方才的大手笔微微心疼了一下。
往后的赏赐,便都按照名单上的物件,开始清国库无用品了。
王家虽然是侯府,但朝中并没有高官,为此席位并不靠前。
而周家虽然没有任何爵位,但也跟王家坐到了一排上,这一切,完全得益于周家叔侄二人。
宫宴场合,周泾延坐在了周家的位置上,他那个抓心挠肺想要进宫的堂哥,被他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了,只让他婶婶进宫来赴宴。
如今,他可是陛下身边年纪最小的大红人了,整个京城年轻一辈中,就算是王侯公子,也没有人敢跟他造次。
他见王姚之如此殷勤,心中极其不快,面对王姚之敬过来的酒,也只当做是没有看到。
周夫人轻轻推了下他。
“泾延,王家公子敬你酒。”
周泾延仿佛才发现般,故作惊讶了一番,才又举起酒杯。
“王公子好诗。”
王姚之笑了笑,他知道周泾延不待见自己,但脸上却仍带着得体的笑。
“听说开春后,周公子也要入国子监,到时便是同门了,还请周公子日后多多指教。”
周泾延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冷笑一声。
“指教?不敢当,王公子才名盛负安南,我周泾延,怎么比得上王公子呢。”
王姚之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阴阳怪气一样,仍然是好声好气的开口。
“不敢当,不敢当。”
周泾延一拳出去,砸在了棉花上,心中十分不痛快。
他要让他们瞧瞧,谁才是最受陛下宠爱的人。
他随手便招来宫人,让他们准备笔墨纸砚。
宫人们对他尊敬无比,连忙下去准备了。
周泾延露这一手,引得无数人都艳羡不已。
百里绮见宫人们摆上笔墨纸砚,又见周泾延摩拳擦掌的走了出来,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今日,又要给朕献上什么?”
周泾延笑吟吟地行完礼,然后道:“近来泾延的字有了很大的进步,还请陛下不要笑话我。”
陛下和周家少年的对话,显然与其他献礼者的对话都不一样,含着亲近的意味。
哪怕是不少百官知道有周泾延的存在,但因少年年纪小不参政,他们也鲜少能够看到。
如今一见,少年比想象中的,还要得到陛下的宠爱,恐怕这一代小辈们,日后都要以少年马首是瞻了。
周泾延挽了挽袖子,用大尺寸的毛笔,在红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福”字。
百里绮从上方看下去,便能一览无余,偏偏少年还要故作玄虚问。
“陛下猜猜,我写了什么字?”
百里绮单手撑着下巴,笑着嗯了两声,然后道:“猜不到。”
周泾延挥了挥上方半干的墨,然后双手捧起来,跪下来祝贺道。
“祝陛下新年吉祥,福星高照,圣躬康泰。”
百里绮唇角的笑意便一直没有停下去过,与其他人不同,她没有直接赏赐,而是开口问他。
“你想要什么赏赐?”
周泾延大部分时间都住在皇宫,要什么没有,她也想不到,能够赐他什么。
周泾延眼睛转了转,笑得十分乖巧,“泾延没想好,可以攒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