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插曲,让在场的众人无不目瞪口呆。
竟然有人胆敢在新皇帝明确要求,当着皇帝面杀人?皇帝那不杀陈荐的一句话此刻还回荡在众人的耳边,可现实是嚣张跋扈的赵之龙早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玉阶下只剩下陈荐那冰冷的尸体。
赵之龙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不仅仅是在给刚刚上任的皇帝一个下马威,更是给盘踞在南京城的文官们一个下马威。
被踢死的陈荐可不仅仅是三朝的老臣,南京城的户部尚书,年逾八旬的老者,可是明政坛的常青树,在当今大明朝整个朝堂上,资历能与之媲美的几乎无人。就连现在如日中天,和英国公一起备受皇帝重用的王象乾,在看到地上躺着的这个老者,也只能恭恭敬敬的行礼,以示恭敬。
文官就是文官,孔子的门生在后代替他演化出了太多太多的利益。
自从科举兴起以后,广大家境贫寒,或者是家族能力不达的读书人,有了一条新的从政方式。相比于世家大族那固定的利益集团,在几百年的政治演化中,文官也形成了他们自己的利益集团。
文官的利益集团最突出的表现是不固定,为了维持权利,或者夺取更多的权利,这种结盟表现在许许多多的方面,他们可以通过姻亲,通过科举,通过所谓的同学成为联系纽带,构建自己的圈子。
科举制度发展到了明朝,吸取到前面几百年政治斗争的经验,在这一个时代文官们利益结盟更加普遍。想要一个人单枪匹马闯荡朝堂,这根本是不可能。在大明朝无论是内阁大臣,还是底层县令他们都有一套自己的政治小圈子,大家共同进步,也共同被处理掉。而大明朝所谓的“党”,实际上就是这些若干个相同区域的读书人,组织起来的利益集团。与现在意义上的“党”完全不一样。
作为政坛的常青树,陈荐也有自己的“党”,入仕大明官场五十余年,在担任南京户部尚书之前,这位老人还曾经担任过吏,刑两部尚书,云南巡抚,主政经验之丰富,在这个大明朝都是极为罕见。位高权重的陈荐,哪怕是在大公无私,可是在南方主政的这几十年也早已经形成了,以他为中心,包含着遍布南方各地,乃至于大明朝各地的“子子孙孙”所形成的利益集团。
陈荐是这些人的希望,一旦陈荐倒下了,他身后,无数想要以跟随他闯荡朝堂的官员们,便彻底的失去了在朝阳上的根基。这群人成了无本之木。可真的成为了无本之木,为了利益他们就会更加不择手段。而造成这一切的赵之龙,无论如何都会上这群文官的“必杀名单”。
新朝伊始,拥护新帝的勋贵便和朝阳上最大的势力,撕破了脸皮。
这对朱常洵的执政生涯来说无疑将会是一场重大的挑战。
自入官场五十年,陈荐一向以清廉正直示人。只有自己足够干净,才能够无所畏惧。哪怕是当年权力滔天,宛若大明朝影子皇帝的张居正和冯保,在遇到刚刚升任监察御史陈荐的死命弹劾时,也不得不一段时间内夹起尾巴做人。
大丈夫死得其所。方孝孺不管干了多少烂事,可仅凭被杀一事,便给史书,给后人留下了万般的猜想。
文官有时候不仅仅是想要钱,他们更多的是想要名……
赵之龙这一下不仅仅伤害了刚刚登基的朱常洵的心,更重要的是深深的伤害了对面数以百计的文官的心。
尽管清楚这些,赵之龙依然是无所畏惧,一脸坦然的看着上方皇位上,有些尴尬的朱常洵。
一坐上这个皇位,先前的种种诺言便彻底不做数。一坐上这个皇位,哪怕是朱常洵在不情愿,可和自己那大侄子只有不死不休。真坐上了这个皇位,这位肥胖的福王殿下,才知道自己原来的想法有多幼稚,魏国公和南京城里的勋贵又怎么会是心甘情愿接受他的摆布?
看着地上冰冷冷的尸体,在看了看躲在徐弘基身后一脸嚣张的赵之龙,此刻对待是个跋扈的勋贵朱常洵一点办法也没有。
“陛下,陈荐确实该死,虽然陛下您包含仁义之心,可这老贼依然在这狺狺狂吠,实属大逆不道。当着陛下面杀人,忻城伯乃是大逆不道,可是陛下,忻城伯当着您的面杀人实在是因为受不了陈荐这老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您。臣认为忻城伯虽然所行有因,死罪可免可活罪难逃!还请:陛下责罚,匡正典型!”
“啊!对对……”
看着跳出来解围的徐弘基,朱常洵立刻收起了尴尬的笑容说道:
“忻城伯行事莽撞,惊扰圣驾,虽然事出有因,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今天起忻城伯禁足一个月,另外罚俸一年。”
南京城勋贵既然给了梯子,朱常洵此刻不下也得下。虽然坐在龙椅上的朱常眯着眼睛看到下面文官们那沉闷的态度,可此刻他这个皇帝夹在中间也是两头为难,他没有办法,他只能这样做。
“朕初登大宝,如今天下未定,北伐乃是朕之心腹大患。从今天起魏国公徐弘基加封昌德王,北伐伪朝大军总管大臣,率领我大明朝亿万圣灵,择日北伐。原魏国公子徐文爵加太子太保承袭魏国公,原魏国公子徐久爵,加太子太保封定国公。原督察御史杨涟,加封户部尚书,原镇远侯顾肇迹加太保,封宁国公提督南京水军,原安远侯柳祚昌,加太保封曹国公,原忻城伯赵之龙,加太子太保加封忻城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