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宓看见他朝自己走过来心中一沉，心跳都忍不住加快了两下，最后又归于平静。
    原本睡在洞口的两只小熊不再需要她额外去嘱咐，默契至极地窜进了洞里，将宽阔的洞外留给两只大熊。
    果宓索性直接原地坐下，身体不动声色地挡住了洞口，任由凯撒靠近。
    这头公熊无疑是很聪明的，哪怕是果宓没有什么特殊多余的动作，他也能从她的行为里看出某些含义。
    凯撒眼色一黯，靠近的脚步停下了。
    他就站在离果宓三米远的地方，鼻头抽吸着，那熟悉的气味伴随着空气的翻卷进入鼻腔。
    公熊的神色又稍微舒缓下来。
    不过他并没有过于放松，因为果宓从刚才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和他说一个字。
    这头公熊不善于道歉，又或者说那些低头的话对他来说难以启齿。
    明明已经带来了猎物，但说出那三个字对他来说却比捕捉猎物更加艰难。
    这种情况出现在一头生性霸道并且傲视群熊的北极熊身上似乎再正常不过，可惜他想要去和好的熊，脑子清醒性格倔强而且也很高傲。
    现在凯撒意识到他必须率先低头，可他意识到了并不代表能做到，他还在暗自努力。
    公熊长时间的静默让果宓这下有些拿不准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两头熊就这么面对面互相安静地观望着，果宓在等凯撒说明来意，凯撒因为果宓没有和他打招呼而踌躇不前，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时间在僵持下过了很久，久到果宓的睡意甚至盖过了肚子里的饥饿感。
    她的生活很规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算是极昼，轮到夜晚的时间天色也会稍微变暗。
    今天劳累了一天抓到的猎物甚至不能补充她消耗的能量，疲劳在催促着身体进入沉睡。
    凯撒看着圆脸盘子熊低垂着头，眼眸不受控制的下阖，意识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他眼里闪过犹豫，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转过身走向自己带来的猎物。
    凯撒的行动终于让果宓睡意稍歇，换来了她短暂的清醒。
    看着公熊拖拽的猎物一阵费力的挪动才移动到自己面前，这才发现这次的猎物似乎比以往的都要大了许多。
    借离得近了能看清猎物的外皮透着莹润的白色，布满了拖行的痕迹，能看得出来凯撒为了把它拖到这里来费了很多功夫。
    新鲜新鲜的血肉和脂肪的味道钻入鼻腔，这样本就饥饿缠身的果宓口腔里不受控制地迅速分泌唾液。
    洞里传来一阵微小的动静很快又归于平静，看来这味道对小熊的冲击也不小。
    虽然凯撒依旧什么都没说，但他的行为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
    这是要道歉，还是要和好？
    其实在果宓心里，凯撒唯一需要道歉的地方，恐怕就是那天她滚下崖壁时他的口出恶言。
    不过这只是一个很小的错误，只要凯撒说句对不起，或者随着时间流逝，她也很快就会忘记。
    至于那天晚上的争吵，果宓不认为那是凯撒的罪责。
    她的确反感凯撒想要杀死小熊和对他们的轻视之心，但她不责怪他。
    因为那是他身为公熊的天性，他也是从饱受公熊威胁的幼熊成长到现在的。
    种族行为镌刻在基因里，轻易不会改变。
    凯撒或许认为她只是为了小熊和斯洛克在生他的气，但是果宓却从始至终都很清楚：
    她和凯撒矛盾的本身从来就不是彼此做的错事，而是认知上的不同，是天性和行为的对撞。
    在这场矛盾里，她和凯撒之间是没有对错的，有的只是差异。
    果宓看了看脚边的猎物，转头就对上凯撒沉静专注的目光。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心而论，凯撒都已经把猎物送上门了，她也不具备“不吃嗟来之食”这种所谓高尚品质，以她的性子应该是不客气的收下猎物，然后和小熊一起享用这顿大餐的。
    而且凯撒什么都没说，她完全可以只收好处不干活，吃了猎物什么都不认。
    不过这些都要建立在她只把凯撒当成工具熊的前提下。
    虽然她和凯撒的相遇并不愉快，讨厌的公熊也给她添了很多麻烦，包括后面的相处也多有摩擦。
    甚至此时此刻，他们就是因为矛盾才站在这里互相僵持。
    但果宓知道，她其实是把凯撒当作朋友的。
    这是一头公熊，他有很多的小毛病，甚至性格和脾气都不是很好，但相对的，他是果宓来到北极后相处时间最长的熊，她依旧承认他是朋友。
    所以这口“嗟来之食”，果宓没有选择不明不白吃到肚子里。
    她当初决定远离凯撒的决定在刚才看到凯撒的那一刻似乎有所软化，果宓纠结之下很快便决定“随心”。
    即使知道沟通很难，她也还是期待和凯撒再次交谈，就算矛盾没办法解决，至少果宓不想让凯撒费这么大劲拖来猎物最后却无功而返。
    果宓看向凯撒，想等他表明来意，然后她再思考合适的措辞，力求用更简单明了的话语和公熊沟通。
    凯撒站在旁边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果宓低头享用猎物，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他也很了解圆脸盘子熊，她很擅长抓住一切机会，可不是一头连送上来的好处都拒绝的熊。
    凯撒眸光越来越暗，他知道果宓现在很饿，不接受猎物的意思是……也不接受他？
    凯撒目光落在自己拖行一下午才在果宓睡熟之前堪堪拖到这儿的白鲸尸体上，身上的气息越来越低沉。
    果宓也在等，她在等凯撒张嘴说话。
    但是现在她觉得让这头公熊表达出自己的意愿对他来说似乎太难了，心中无奈叹气，刚想开口主动问他：
    “凯撒，你……”
    “我们可以交换。”
    两头熊的声音同时响起。
    果宓歪了歪脑袋，半晌迟疑中带着迷茫地看向凯撒：
    “……哈？”
    而凯撒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坐了下来，看着果宓的眼神非常坚定，又重复了一遍：
    “我用猎物跟你做个交换。”
    果宓在短暂的迷茫后清醒过来，看着神情坚定的凯撒，心中暗想，也许她能从凯撒的“交易”里更加了解他，于是心中一定，饶有兴趣地问：
    “你想交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