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使者离京前一日。
压在陈佑华心上那块沉重石头已经卸下,再无负担和压力的他,脑海中总是不受控制的想起青楼那日的事来。
如今终于有时间去想那个人,他才后知后觉他竟连她的名字都不知。
越是不让自己去想,可越是无法抑制的浮现她的模样来。
羞赧的,悲戚的,受伤的,无奈的……,多重情愫萦绕心头,挥之不散。
明知她是大夏人,明明心中对大夏人是厌恶至极,瞧不起大夏血统低贱。
可他只见过她一面,便一发不可收拾的想她。
许大人出现在营帐时,便见他家王爷站在营帐中央抬头望着营帐上方。
顺着陈佑华的视线,许大人也跟着往上看去。
营帐上方是繁星点缀的星空,漂亮得让人挪不开眼。
许大人故意发出动静朝人走去,待人朝自己看来,他才出声:“王爷唤下官来,可是有事要吩咐下官去办?”
话问出口,他脑海中不由想起那日青楼之行。
想来,王爷唤他至此,定是为了那青楼女子。
若不是为那青楼女子,他实在想不到王爷还有何事要他去办。
明日天一亮,他们就要起程离开大夏,返回陈国。
该做的事,早就在这半月间已经安排妥当。
陈佑华朝许大人看去,目光定定望着来人,他也不压制自己的情感,出声询问眼前人:“若是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念念不忘,这意味着什么?”
许大人心下暗道果然如此,“想是那女子独特,叫人难以忘怀。”
心中虽知王爷定是心动,可话也不能说得太过直白,毕竟二者间还隔了一个国。
陈佑华陷入沉思,细细回想那人的独特之处,他也常去喝花酒,虽未碰那些女子,可也觉得那个人同那些女子比起来——
这个念头刚浮现,陈佑华立即将念头驱散。
他竟觉得,那个人同他见过的那些青楼女子,不能相提并论,是对她的玷污。
陈佑华心思沉了几分,这个感觉不太对劲,他又不是没见过女人,何至于为了一个仅见过一次面的女人魂牵梦萦,如此糊涂?
“若是只见过一面呢?”陈佑华又问道,他将手背在身后,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他明知不对劲,可还是想要在别人口中得到一个令他信服的答案。
许大人心下叹口气,他寻思自己那话虽然说得委婉,但只要是个聪明人都能明白,可王爷似是铁了心要捅破这层窗户纸,让他直白说出来。
一番心理斗争后,许大人道:“这世间的情,分好几种。有相濡以沫,有日久生情,有两小无猜,有青梅竹马,也有一见倾心。”
许大人看一眼陈佑华,见人没什么反应,便接着往下说:“这些感情里,唯有一见倾心最是动人心魄,勾魂牵丝,叫人欲罢不能。”
但这份激动,来得快,去得也快,能让那深陷其中者褪下一层皮来。
许大人该说的既已说明,便闭上嘴不再言语。
“一见倾心?”陈佑华独自呢喃着这话,半晌后开口:“那该怎么做?”
许大人真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又没经历男女之事,怎么偏来问他?
早知会摊上这事,他当日无论如何也会寻个原由拒绝与王爷同行。
陈佑华见许大人不吭声,他睨了眼人,“回答本王。”
许大人抬袖擦了擦头上虚汗,给出自己的回答:“若是放不下,那就去见那令自己魂牵梦萦茶饭不思之人,同她表明自己的心思,看她如何处理这段感情。”
死道友不死贫道,与其为难他,不如让王爷自己去和那青楼女子谈。
陈佑华被许大人一句话点醒,当即出声:“你随本王一起。”
许大人:“!!!”
-
再次踏足青楼,陈佑华一颗心七上八下十分忐忑。
与白日里的清静素雅不同,青楼的晚上热闹非凡,嬉闹声不绝于耳。
陈佑华看着进进出出的男人们,又看看那立在青楼门前花枝招展揽客的青楼女子,他面上一沉,在朝他走来的青楼女子还未搭讪前,他已经往青楼里面走去。
许大人无奈,只得迈脚跟上去。
陈佑华置身于青楼里,看着眼前一幕幕奢靡荒淫的画面,不由想起那张悲戚却难掩坚韧的脸来,一想到她现在正在待客,他便觉得一股无名的怒火涌上心头。
他想,她是那样好的一个人,不该沦落至此。
哪怕她卖艺不卖身,也不该被那些污浊不堪的男人染指分毫。
陈佑华脚步未停,直接上楼,很快便来到那个人闺阁门外。
门是关着的,但从里面传来的丝竹管弦之音和那男女调笑的声音,就像是一把火在陈佑华的心头烧了起来。
“开门。”
他是王爷,金尊玉贵的,许大人可怠慢不得,忙上前将门从外推开。
门突然从外打开,屋里的声音戛然而止,屋里的人也纷纷朝外看来。
陈佑华就站在房间门口,他一双眼阴沉得可怕的往屋里看去,一圈搜寻下来,却未见心中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儿。
心思一动,他迈开脚往屋里走。
待看清那奏乐之人的容貌后,他悬着的心随之一松:不是她。
随即而来的,是满脑子疑惑:这是她的房间,她不在此处,又在哪里?
屋里的人从短暂的愣神里缓过神来,那桌前坐着的华服男子当即不忙出声:“你谁啊,谁让你进来?扰了本公子雅兴你可……哎……”
那华服男子话没说完,就见陈佑华转身朝他走来,那样子实在是凶神恶煞了些,吓得他将嘴里的话给咽了回去。
陈佑华停在华服男子面前,目光看向他怀中的女子,“这间屋子的主人呢?”
那青楼女子自华服男子怀中缓缓抬起头来,迎上陈佑华阴沉得可怖的目光,吓得一个激灵,哆嗦着声音:“她死了。”
“死了?”陈佑华听到这个答案,整个人如遭雷击,身形晃了又晃,要不是手扶着桌子,他怕是要失态。
那女子点点头:“半月前,妈妈让她接客,她不愿,宁死不屈。妈妈很生气,硬逼着她必须接客。她走投无路,一头扎进院子里那口井里。等发现的时候,她的尸首都已经发白了。”
陈佑华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身心顿时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创。
许大人见形势不对,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陈佑华,语气担忧的喊了一声:“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