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忠身材矮胖,紧跟在龙撵旁,两条短腿快速移动,远远望去,宛如安装了风火轮一般,竟也没有落后分毫。
他抬手在脸颊上轻拍了下,满是懊悔道:
“回陛下,都怪奴才失职,先前虽已将人手备好,却未能及时更换,致使贼子潜入清宁宫,惊扰了太后娘娘。”
绍临深摆了摆手:
“此事也不能全然怪你,那些宫人都是太后用惯的,一时之间全部换掉,她老人家不舍也是人之常情。
但你办事不力也是事实,朕便罚你一年俸禄,为太后抄写十本经书为其祈福。”
“谢陛下,老奴必当诚心为太后抄写经书。”
主仆二人配合默契,就这样将清宁宫换人的事情定了下来。
轿辇从勤政殿缓缓驶向清宁宫,禁鞭所经之处,所有宫人皆跪地避让。
“你说什么?太后那老不……老人家真晕过去了?”
韶华宫后偏殿内,柳余雪兴奋得差点将心中所想脱口而出。
“千真万确。”宫女肯定点头。
柳余雪闻言,眼珠一转,当即推开正在为自己揉腿的宫女,匆忙命人将自己调制的香粉装好,连衣裳都来不及更换,便提着裙摆,匆匆朝宫门口奔去。
“陛下,柳美人来了。”
韩忠眼神敏锐,远远便瞧见柳余雪等人跪在一旁的身影。
绍临深闻声望去,即刻注意到对方手中的包袱,心中一动,想起另一桩事情,心中暗道:
【幡哥,那个陈清语,你安排清楚了吧?】
【我办事,你放心,她不是嫌皇宫里日子太清闲,当皇帝的女人影响她谈情说爱嘛,我可给她重新选择的机会。
嘿嘿,既然她这么喜欢攻略别人,那就让她攻略去吧。】
盘古幡笑的猖狂。
但一想到自己现在身兼数职,不仅得分身出去伪装系统,还得附身鸟雀、苍蝇、老鼠等物,暗中收集朝中大臣的不法证据,好心情又瞬间没有了。
最气人的是,祂一点好处都没有捞到,当只牛马都有根萝卜吊着呢。
呸,这个绍扒皮!
【嗯?你是不是在背地里骂我呢?】绍临深似有所感。
【没,没呀,深哥你别乱冤枉我,我也是会生气的。】
这话吓得盘古幡一哆嗦,在识海内紧张地来回扫视,没察觉对方神识的踪迹,才支支吾吾回了一句,随即就跑到柳余雪身上。
美其名曰,替他监督对方。
柳余雪突然感觉头皮一凉,似有什么东西掠过,炎炎夏日竟不由打了个寒颤。
她见元康帝的龙辇徐徐而来,赶忙跪地禀报,只言先前那两个嬷嬷之事,唯恐太后娘娘听信谗言,对自己心存芥蒂,故欲前往赔罪。
恰好她制出了一些凝神静气的香粉,已经让太医查验过,确具奇效,故而欲献予太后娘娘。
“美人有心了,既是如此,那便与朕一同前往清宁宫吧。”
绍临深颔首,眼中似有嘉许之意,还特地邀对方共乘龙辇。
沿途宫人目睹这一幕,对这位柳美人的得宠更是有切身体会,暗中不知多少妃嫔恨得咬牙切齿。
……
清宁宫内。
张太后因屡次动气,如今苏醒过来,惊觉自己半边身子已瘫。
她的左边面颊僵硬如同一块死面般,即便脸上满是惊怒之色,亦无半分表情。
望着铜镜中那眼歪口斜的妇人,张太后怒不可遏,一把将其扫落在地。
“这群无用的庸医,连如此小事都办不妥,留他们何用?来人呐,将他们拖出去斩了!”
角落里,几名年过半百的老太医吓得慌忙跪地,不住求饶。
揽芳跪在一旁劝解道:
“娘娘,您息怒,切不可再动怒了。太医们方才不是说了么,您如今的状况只是暂时的,待服药并针灸数回,便可痊愈。”
若将他们尽数斩杀,又有谁能为您治病呢?
张太后瞥了她一眼,看着底下那排战战兢兢跪着的太医,挥手示意他们速速离去。她终究强压怒火,接过汤药一饮而尽。
她刚将玉碗放置于小几上,便听到外头传来禁鞭之声,有太监高声唱道:
“皇上驾到!”
张太后单边眉头竖起,嘴角淌出丝丝口水,满脸不悦地吼道:
“让他滚!哀家不想见到他。”
听到这话,殿中其余宫人皆噤若寒蝉,恨不得自己眼瞎耳聋,听不见这话。
揽芳作为张太后入宫前便侍奉在侧的老人,在张太后心中尚有几分薄面,这才敢开口道:
“娘娘,万万不可啊,您难道忘了……还有宁王之事。”
既然陛下亲临,您何不借机探探他的口风,也好知晓宁王是否安然无恙?
张太后闻得揽芳之意,手中佛珠捻得飞快,半晌才松口道:
“让他进来。”
于是,当绍临深带人迈入寝殿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扇八面屏风横在床前,将张太后的身形遮掩得密不透风。
“听闻母后凤体欠安,委实让朕心急如焚,不知母后现今可好?”
望着屏风前言语关切,却连向自己行礼都未曾有的皇帝,张太后险些将手中佛珠掷过去。
再一瞧对方身后所跟的那名女子,当即怒不可遏道:
“揽芳,你去替哀家好生教导一下柳美人,见了哀家竟连行礼问安都不会,当真是没规矩的东西。”
张太后指桑骂槐,揽芳作为忠仆,自然将主子的喜怒哀乐看在眼底,见这柳美人竟敢对太后无礼,她当即扬手便要给这女子一巴掌。
可惜,她手刚抬起,便被韩忠牢牢抓住,难以动弹。
韩忠笑容满面道:“揽芳嬷嬷,柳美人可是陛下的妃嫔,您作为奴才,对主子动手,委实不合规矩了些。”
揽芳瞪着眼前的老太监,见他不肯松手,气得瞪了对方一眼。
绍临深则是不紧不慢的理了理袖口的纹路,只觉上边的花样怎么就这么好看,嗯,他再看两眼。
张太后见一个两个都将她的话当成耳边风,捂着胸口,气得只觉右边身子都开始隐隐发麻,她悚然一惊,这才重新倚在床头,大口呼吸,平息怒气。
绍临深耳朵微动,心里遗憾的叹了口气,这才如梦初醒般看向屏风里的女人,温声道:
“母后怎的气性这般大,先前太医不是说您不可在动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