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上——
听完苏正修(德妃父亲)的话,皇上坐在上首,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几位臣子:“朕与皇后刚痛失爱子,众位爱卿便逼朕废后,尔等其心可诛!”
自古以来,废后都不是小事!
皇后虽无子,但无重大过错,皇上又怎么会同意废后?!
然而此时,又一臣子出列弹劾皇后:“皇上,皇后诞下怪胎,乃是凶兆!民间百姓听闻,皆以此为惧,请皇上三思!”
若说苏正修等人以皇后无子、神志不清为由上表,要求罢黜皇后,皇上仍可痛斥;
可是百姓“因皇后乃妖精转世,祸害苍生”的言论,而群情激愤,又该如何处理?
“废后”一事罗党乐见其成,暗中使力;而郭党,自是抵死要保住皇后!
朝中因为“废后”一事纷纷扬扬地闹了大半个月,而百姓更因为“皇后乃妖精转世,祸害苍生”的言论,终日恐慌不安。
皇后,本是一国之母,母仪天下,可是此时,坐在凤位上的这一位,已经失了民心。
帝后本是一体,皇后失了民心,那么,百姓也会怀疑坐在龙椅的皇上,是不是,已经“被妖精迷了神志”?!
“妲己惑纣王,妖魔当圣母,殷商气数尽”的教训,在史书字字如刀。
“妖后”一事上升到国情朝堂百姓民心,“废后”之举,皇上左右为难。
听着小福子从太和殿打听来的消息,徐玉宁也不由得面色微变:“淑妃、好手段!”
在此之前,徐玉宁曾与李嫔、康嫔、德妃、齐昭仪等人交手数次,但只有淑妃一直不显山不露水——
然而她一出手,一剑足以毙命!
“淑、妃……”
徐玉宁抬手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眼中不由得闪过一点寒芒。
直到这一刻,徐玉宁的目光才真真正正地、落到了淑妃的身上,开始重新审视起这个人来!
——“皇后娘娘,不好了!”
前朝大臣上书要求废后一事,可谓是晴天霹雳,不多时,消息也传进了坤宁宫。
皇后此次生下怪胎,身心遭受双重打击,如今正是她是薄弱的时候,而那头“野狼”已经扑上来,想要咬断她的喉咙!
淑妃等了这么多年,才终于等到这么好的机会,接连出手,完全不给皇后喘息的机会!
“废后?咳咳咳……”
听完竹枝的话,皇后情绪激动,像一条鱼,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又重重落了回去,用力地咳了起来!
“娘娘!”竹枝赶紧倒来一杯温水,将她从床上扶起来,喂她喝了下去。
皇后半天才缓过气来,可藏在被子下的手指甲,已经紧紧掐进了掌心,不多时就渗出了丝丝血迹!
“竹枝!”她面色忽地狰狞起来,“让邓祈英立即给太师传话!本宫要与太师见一面!”
“诺!”
竹枝匆匆跑出去,皇后躺在床上,感觉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
“来人,”她紧紧咬着牙关,将外面的宫女喊了进来,“给本宫沐浴、更衣!”
见皇后撑着身体要下床,宫女们吓坏了,纷纷跪地劝道:“皇后娘娘,太医说您此次伤了身子,要卧床静养,您不能下床啊!
皇后目光如刀,狠狠从几个宫女脸上刮过,她一句话未说,可是那几个宫女却被她的眼神所慑,顿时噤若寒蝉。
等竹枝回来时,皇后已经换上了大红色绣金丝牡丹的凤袍。
窗外的光照进来,皇后从铜镜前缓缓起身回头,逆光下,她梳着繁复的发髻,九尾凤钗簪于发髻之上,金光熠熠,威仪万千。
如果不细看那嫣红胭脂掩盖下的苍白,眼前的皇后娘娘,仿佛与过去,并无任何不同。
她仍然是那么尊贵,母仪天下。
竹枝看到这样的皇后,微微一愣,眼中瞬间有了泪光:“皇后娘娘……”
皇后目光犀利,猛地拂袖转身:“走,随本宫去见太师!”
仍旧是那座废弃的宫殿,郭太师仍然穿着一身蟒袍站在殿中,正抬头看着头顶的那块匾额,站姿如松。
他手中笏板仍在手,显然是刚刚才下朝。
“祖父!”
听到声响,郭太师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皇后缓缓走近,他那双鹰一样锐利的眼睛微微一眯,只听“啪”一声响!
皇后刚刚走近,郭太师便扬手,狠狠地打了皇后一个响亮的耳光!
那声脆响,在这空荡的大殿里骤然响起,让空气中飞舞的灰尘都仿佛停滞了!
皇后伸手捂着半边被打得火辣辣的脸,此刻,她全身血液都凝固了。
她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来,看到的却是郭太师那一张威严且愤怒的脸!
“祖父……”
“废物!”
郭太师看也不看皇后,只丢下两个字,转身拂袖离去!
皇后身子一晃!
“娘娘!”
竹枝看到郭太师怒气冲冲地离开,她忙跑进殿内扶住皇后。
看着皇后肿起来的脸颊,竹枝差点心疼得说不出话来,“娘娘,您没事吧?”
回了坤宁宫,竹枝拧了热毛巾给皇后敷脸,而皇后却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呆呆地靠坐在床头,一句话也不说。
突然,竹枝听到一阵轻轻的笑声,一抬头,只见皇后坐在那里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本宫是废物……”皇后自嘲地笑了笑。
郭家,要放弃她这个“废物”女儿了,是吗?!
竹枝见状,用力抓住她的手:“娘娘,没事的,太师他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皇后却只笑,不语。
“娘娘,大公主来了!”
就在这时,奶娘带着大公主来了。
皇后愣了愣,竹枝回头,看到大公主站在门口,亮晶晶的眼睛一直担心地看着里头,竹枝像是想到了什么,忙回头朝大公主招手:
“大公主,快过来!”
大公主自从离开姜更衣,记入了皇后名下,已过去一年,她又长大了一岁,已经十分懂事了。
大公主扑到皇后床沿,嘴一瘪,似要哭了:“母后……”
皇后看着大公主可爱的小脸蛋,心头一动:“明丽怎么来了……”
大公主闻言,“哇”一声扑进皇后怀里哭了起来:“他们都说母后病了,明丽好害怕!”
大公主小脸挂着泪珠,紧紧抱着皇后的腰,哭道:“母后您快点好起来,好不好,明丽好害怕……呜呜呜……”
皇后眼睛猛地一红。
时至今日,她没想到,安慰她的,竟是这个从姜更衣那里要来的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