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五十步笑百步
作者:蝉不知雪   春华照灼最新章节     
    “还有哪位爱卿有事启奏?”贞隆帝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殿内的臣子们。
    无人应答。
    贞隆帝的视线穿过大殿,落在跪伏在地的承恩公夫人和钟离皇后身上,心中甚是不悦。
    在知悉老承恩公钟离渊当年搭救愍郡公遗腹子后,贞隆帝想铲除的从不是区区一人,而是整个承恩公府。
    他不能容忍钟离一族的摇摆不定和取舍背叛。
    如今,终于有阴暗的冰山一角显露于世,阖殿文武却个个闭口藏舌噤若寒蝉。
    “朕对你们很失望。”贞隆帝声音威严中又夹杂着阴郁。
    自龙椅上飘下,犹如一朵水汽氤氲的乌云,遮天蔽日,让人心头阴沉沉的。
    话音落下,官员们跪了一地。
    站立着的武德伯顿时显得鹤立鸡群,偏偏非但不觉尴尬,反而煞有其事附和道“陛下英明,臣亦如此。”
    “臣本来牢记着外子的嘱咐,初次上朝,少说多看谨言慎行,莫要徒添笑料。”
    “虽然,臣是武官,但臣想效仿一次言官闻风而动监察百官的高风亮节,恳请陛下允臣奏明,臣实在憋不住了。”
    贞隆帝: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剥夺武德伯进言的机会。
    但,众目睽睽下,他不仅要做个贤明的君王,更要做一个孝子。
    先皇册封的武德伯,理当礼遇。
    贞隆帝“准奏。”
    “臣昨夜听了两件稀罕事儿,真假尚未可知。”
    “然,其中涉及朝廷重臣,且情节恶劣至极,臣愚见,应该禀明陛下。”
    武德伯将承恩公和奉恩公之事讲的绘声绘色。
    一时间,朝堂不复威严,更像是看客津津有味的听茶楼说书先生信手拈来的狗血话本子。
    最后,又有模有样喟叹道“臣不知诸位同僚因何三缄其口,但想来定是有臣理解不了的内情和大局。”
    “毕竟,臣是大老粗,比不得同僚们的深谋远虑。”
    站在御阶下的李福盛,不知怎的,脑海里不合时宜的冒出一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
    光阴流转,武德伯似乎还是当年那个一身布衣,昂首挺胸入殿首封的武德伯。
    不过,这张嘴倒是越发有几分明御史的感觉了。
    谁能想到,浑身草莽气的武德伯,也能文绉绉般杀人不见血了。
    看来,明御史的耳濡目染言传身教的成果还是很显着的。
    察觉到龙椅上贞隆帝格外晦涩复杂的眼神,有些神游天外的李福盛心中一凛,不动声色敛起视线,眼观鼻鼻观心。
    总觉得,陛下想除掉的人越来越多了。
    “的确可恨!”
    下一瞬,贞隆帝盈着薄怒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大殿。
    “食俸禄,受天下百姓赋税供养,做的尽是些寡廉鲜耻龌龊卑劣之事!”
    一挥手,御案上的古朴摆件重重的砸落在地。
    沉闷的响声,犹如一记重锤敲击着官员的心。
    “还有你们?”
    “是不知,还是不敢言?”
    在一众陛下息怒中,武德伯振臂高呼“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何惧哉!”
    贞隆帝佯装出的怒火不由得一滞。
    武德伯到底什么路数!
    顾不得深思,贞隆帝继续道“雁过留痕,风过留声。”
    “查。”
    “如若属实,朕必定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不论是承恩公府还是奉恩公府,都得长长记性,搞清楚谁才是天下之主。
    他活着一日,就一日不许有人觊觎他的皇位。
    如若他死,他想给谁,就必须是谁的。
    “退朝!”
    李福盛尖细阴柔的声音堪堪落下,武德伯就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大步流星朝殿外走去。
    上早朝,果真不是人干的事儿。
    路过钟离皇后和奉恩公夫人时,武德伯又顿住脚步,轻嗤一声“兔子都不食窝边草。”
    “钟离一族,真真是要么不叫,要么叫起来吓死人。”
    钟离皇后抬头,露出那张保养得宜的脸,怒目而视“你放肆!”
    “敢做不敢当?”武德伯皱眉,下意识想摸红缨枪“缺德事做多了,生孩子没屁眼。”
    “不是不报,日子未到。”
    真是奉恩公不在,要不然她能直接上去甩两巴掌。
    敢对她的文弱小书生下杀手,活的不耐烦了!
    武德伯没有给钟离皇后发难的机会,提着衣摆,急匆匆离开。
    陆陆续续出来的朝臣,面露惊诧。
    这武德伯,怎么一会儿一个样子。
    前一瞬在陛下面前进言还装的人模狗样的,一出殿,就原形毕露,骂得粗俗污秽,不堪入耳。
    不过,是真的勇!
    难道,真的不担心举目四望皆仇敌吗?
    事实证明,确实不担心。
    明御史和武德伯结仇的本事,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殿外发生的这一幕,清清楚楚完完整整传入了贞隆帝耳中。
    贞隆帝一面不满武德伯目无尊卑以下犯上,一面又暗爽武德伯乃忠君纯臣,没有倒向二皇子或三皇子。
    “李福盛,武德伯当众羞辱讥讽皇后和奉恩公夫人,有失体统。”
    “不罚,皇后颜面尽失。”
    “若罚,武德伯到底是大乾唯一的女爵。”
    李福盛心里门情,如果真的想罚,就不会多此一问了。
    “陛下,武德伯出身草莽绿林,言行粗鄙不可避免,先皇也曾赞其为女中豪杰。”
    “兴许并无恶意,仅是秉性难改,粗枝大叶,”
    “不过,终归今时不同往日。”
    “既接受招安入朝为官,当遵体统规矩,否则岂不是贻笑大方。”
    “陛下不妨派遣女官教教武德伯礼仪规矩。”
    “如此一来,两全其美。”
    贞隆帝“是个好主意。”
    不过是借李德盛之口一用罢了。
    “宣照年前来伴驾。
    李德盛小心翼翼试探着提醒“陛下,皇后娘娘和承恩公夫人还在殿外跪着呢。”
    从金銮殿跪到了甘露殿。
    贞隆帝稍稍舒展的眉头再一次紧皱起来,冷声道“喜欢跪,那就跪着。”
    哪怕他再不喜福惠公主,福惠公主依旧是皇室真真正正的金枝玉叶,是先皇的血脉,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承恩公把福惠公主当外室养,将福惠公主压在身下肆意欺辱时,眼里心里可还记得皇室威严不可侵!
    “准备一条白绫给福惠公主送去。”
    “告诉她,要么以公主之尊死,要么褫夺封号贬出京去。”
    贞隆帝丝毫不掩饰对福惠公主的厌恶。
    李福盛神情里没有任何讶异,平静应下。
    贞隆帝和福惠公主的旧怨,一时半会儿还真说不完。
    长话短说就是,夺嫡时,福惠公主假意交好,实则算计。
    甚至,就连荣娘子的画像也是福惠公主在陛下潜邸的书房取出又随意丢弃,结果阴差阳错落入了顾平徵手中。
    顾平徵见色起意又贪图万贯家财,打听清楚荣娘子的喜好后乘船下扬州求娶,抱得美人归。
    否则,远在上京的顾平徵又怎会知荣娘子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