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恒的手摸上了腰间的剑柄。
    “台阶？”
    “你是不是没搞清楚情况？现在是你赵军只有13万，我四国联军有三十万大军！”
    “优势在我！”
    “你们哪来的胆子敢说给我们台阶？！”
    中年人笑眯眯的。
    你气势汹汹的样子真的很帅，希望你能一直这么帅下去。
    “是吗？那你动手吧，只要将军明日能承受住我赵军的全力进攻就行。”
    说完，他就闭上眼微微仰起头。
    田恒抬起剑，放到了他脖子上。
    只要他持剑一划，他就能杀了这个人。
    但他没动手。
    面对多人围攻，最好的方式就是抓着一个人揍，揍到其他人也害怕——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这个道理，一样可以用在战争上。
    而在这场战争中，以赵国的立场来讲，对齐国的仇恨可一点不比对魏国的少。
    魏国最开始丢了三城后都没准备打了，是齐王出场了才……
    所以，这个人说的话从理论上是绝对成立的。
    那……要不要赌李牧的心思？
    赵军的战斗力他看到了，这要是真发起疯来，自己这五万齐军……
    大帐内陷入了沉默。
    田恒久久没有动作。
    中年人睁开眼：“将军，你就算不怕死，可齐军诸位将士的性命，还望将军上心。”
    周围，原本凶神恶煞的一些齐军将领虽然还是那副表情，但却没一个人说话。
    田恒顿时明白了。
    有些时候，一些事情只要沉默就有结果了。
    田恒默默地收起了剑。
    中年人拱手一礼：“将军，东面二十里有一个土丘，贵军明日午时可派兵去那捡拾一些物品。”
    捡拾？
    是回礼吧……
    田恒露出了一丝会心的笑容。
    ……
    天边微亮时。
    韩楚大军的军营里已经严阵以待。
    但说严阵以待，也不是很准确，因为大部分士兵都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站在了望楼上往外看去，依稀还能看见远处一些投石车。
    这让他们感到极其无语。
    韩楚军队的大营不远处就是一座魏国的小城，这里也属于战线后方了，因此自从昨天一战后撤到这里，他们就以为战争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你赵军去打魏军不好吗？
    我都跑到后方来了，非得挑着我打？
    哦不对，也不能叫打，应该叫骚扰。
    一个晚上，赵军来了十几波骑兵不断进行骚扰性攻击。
    到后来，他们甚至将部队分成两部分，只留下少部分在外侧应对可能的进攻，其他人睡觉。
    可赵军居然搬来了投石车和那种火石！
    这还得了？
    赵军能不能在夜晚对他们发动大规模攻击他们不知道，可万一要是能……
    这下其他人也睡不着了。
    双方就这么被赵军的骑兵调戏了一晚上……
    “我倒要看看！李牧他今天怎么跟魏熙打！”楚军主将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脸愤怒。
    然而他所期盼的魏熙，此刻正陷入一个巨大的麻烦。
    “赵军只有五万人？”
    他看着面前的探子，严重怀疑对方是否通敌。
    今天的战斗，我人都拉出来了，结果对方只来了五万人？
    闹呢？
    “回大将军！确实只有五万左右！”斥候队长再次保证道。
    魏熙嘴角抽了抽。
    李牧难道以为他五万人能挡住我这么多人？
    赵军能以一敌四？
    “齐军呢？”
    “仍旧待在营地，他们似乎没有出战的准备。”
    魏熙深吸一口气，放弃了对他们的幻想。
    “传令，先锋军进攻！”
    他决定先打一场再说。
    这一次，他亲自带着亲卫队来到了先锋军里。
    放眼看去，正面的赵军大约有一万人。
    其中最前方有三个极其显眼的军阵——一个全身披金甲的重甲步卒军阵，两侧是两个各自五百左右的重骑兵方阵。
    这又让魏熙眉头一皱。
    这两个军阵能隔着这么近一起用？
    “将军！你看那！”身旁的亲卫指着赵军侧面。
    那里有一支人数一两百左右的骑兵，其中有一个人明显站在所有人前面。
    即便只能看到个人影，但魏熙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李牧。
    赵军的战鼓声响起。
    紧接着，除了中间的那三个军阵以外，其他的步兵方阵全部压了上来。
    魏熙同样下令进攻，一场大战眼看就要开始。
    这时，一个传信兵从后方快速跑来。
    “报！大将军，赵军数万骑兵出现在我腹地，正朝着大梁城而去！”
    魏熙神情一惊。
    几十万人的军营，斥候警戒的范围只会更大，赵军骑兵哪怕趁着夜幕前进，想要躲过己方斥候到越过战线才被发现，也最少要在八十里之外的地方才行。
    趁着夜色，数万赵军骑兵居然能绕一个这么大的弯行进这么长？
    这在以前，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骑兵装备的马蹄铁和马鞍等东西，居然能给骑兵带来这么大的加持？
    “传令，右翼第二路进攻回撤，左翼第……”
    在魏熙调集部分军队回援时，另外两个战场上的赵军，在魏军即将发起攻击时，居然选择了后撤，进入营寨进行据守。
    魏军两路偏军的将领在商议过后，留下大部分兵力包围他们，各自派出了一万人去攻击赵军后方的赵国城池。
    这时，正面战场上的战局，已经发展到了一个让魏熙无法想象的地步。
    战场上。
    人数达到三万的魏军，在面对一万赵军时，居然只能打一个平手！
    这当中，赵军的那重甲步卒和重骑兵，居功至伟！
    前方的一个军阵和赵军重甲步卒相遇了。
    可一个照面，军阵最前方的士卒就成片的倒下。
    在后方的士卒还处于惊惧中时，赵军的重骑兵冲锋了。
    他们就在重甲步兵身后。
    重甲步卒立刻集结成数个小队，在己方军阵中让出了好几条道路，让后方的重骑兵能顺着这几条道冲入前方已经被他们吓到的魏军军阵里。
    双方宛如一个人的两只手，配合的无比默契。
    重甲步卒打崩敌人，重骑兵冲锋收割，然后大量普通士卒只要追杀残兵就行。
    连着三个军阵，哪怕是有魏武卒在内的最精锐军阵，也在那些重甲步卒面前没撑住一刻钟。
    魏熙手中，一片已经残破的赵军‘重甲’被他拿在手里。
    这是魏武卒那个军阵和赵军重甲步卒交战时得到的，让他知道了那些所谓的重甲步卒，只不过是赵军一些强大士兵披着两层伪装的皮甲假扮的。
    可知道也没用，那种巨大的刀具一刀砍下来，魏武卒只能躲开，硬扛就是死。
    “大将军，刘将军所部已经崩了！”身旁，一个副将指着那个被赵军重骑兵冲锋出数个更大口子的军阵焦急道。
    魏熙当然看到了。
    可他已经没有办法了。
    短时间内，普通士卒的战场上分不出胜负；但面对赵军那些步甲、以及已经参战的重骑兵，他没有部队能挡。
    如果是单一对战，他都有办法制约敌人。
    可他刚才试过了，当己方士兵拿着能阻拦重骑兵的武器上去时，对方重骑兵就不出来了，纯粹由那些步甲进攻；反过来也一样，就是没让他们找到机会。
    “将军！看右侧！”
    一道惊呼让魏熙抬头看去。
    右侧的战场上，原本胶着的双方军阵里出现了一些变化。
    原因是赵军后方的又一批重骑兵移动到那了。
    魏熙心里怀疑那些重骑兵也是假的，估计是个样子货——但他不敢确定，确定了现在也来不及说。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里的己方部队明显士气低落了下来，而赵军士气高昂。
    “将军？！”副将有些焦急，为何还不支援？
    魏熙沉默着，当对方重骑兵准备冲锋时，他才道：“让荣将军不要变换阵型，继续进攻。”
    他就不信了！
    赵军难道普通士卒也都能和那些精锐一样，达到骑兵和步兵配合亲密的地步？
    如果是真的，那他觉得输了也能理解——这样全员精锐的赵军估计只有秦国人才能挑战了。
    可他偏偏不信。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那些重骑兵在冲锋了一段距离后就渐渐减速了，因为再往前冲可能真会影响到己方步卒的军阵。
    可没等魏熙高兴，那些人重骑兵就解下身上那些‘重甲’，变成了轻骑兵开始在周围游走。
    魏熙欲言又止。
    他已经没子了。
    魏军那少量骑兵，已经在一开战时就被赵军给打了。
    五六百轻骑兵，影响不了这场战争的结局，毕竟双方有着两万的人数差距。
    可他们能切断魏熙和其他部队的联系。
    当看到那些赵军骑兵往周围散去，魏熙就知道他们是准备截杀己方的传信兵，不由得心里一阵郁闷。
    明明我兵力比李牧多！可为什么现在感觉是李牧手中的子比我多？！
    ……
    赵军后方某城。
    这一路率领一万魏军前来攻城的，是魏尚。
    他也想建功。
    可看着眼前这座明显加固过、城外放置了许多路障、城墙上布满守城士卒的城池，他想了良久，硬是没想到该怎么打。
    你见过把城墙外的路障往外延伸接近百米的吗？
    你见过把这种路障布满所有城墙下的吗？
    “他们哪来这么多的精力？”魏尚不由得有些惊讶。
    身旁。
    一个在第一场战斗时曾来偷袭过赵军粮草大营的偏将沉默了一下：“估计是最近加固的，李牧率军和我等准备对战时，他们就在后方加固城池。”
    “所以？李牧他压根没想着进攻？”
    偏将没回答。
    他和魏熙都曾认为李牧是想要和他们打对攻，李牧之前也是这么干的，拉着十万人和他们正面对战。
    但现在……
    魏尚沉默了一下：“去东边的宣城！”
    半个时辰后。
    看着同样加固到可怕的赵国宣城，魏尚憋了一会，憋出了一句：“奸诈的李牧！”
    真要打，魏军也能打下来。
    但没这个时间，也不值得。
    ……
    魏军后方。
    一支一万人的魏军正快速朝着南方赶去。
    他们知道自己赶不上赵军的骑兵。
    但大梁城也没那么容易被攻破，只要能坚守一下，就能等到自己赶回去支援。
    然而他们才刚转回来不到三十里，前方就出现了赵军骑兵的身影。
    他们不是去大梁城了吗？
    “布阵！”
    魏军将领立刻反应过来中计了，赵国人是想诱出他们，好在野战中消灭一部分魏军。
    但自己这些南下的支援部队加起来肯定不会太多，加上这里靠近战场，随时可能得到支援，他们怎么敢？
    在魏军的紧张备战中。
    赵军骑兵却直接越过了他们，朝着北面的战场而去。
    魏军将领呆了一下，随即破口大骂：“一群懦夫！你们倒是来打啊！”
    不仅是他这里。
    另外几支原本南下的赵军骑兵，也在此时调转方向，朝着主战场杀去。
    ……
    魏熙还是退了。
    身为主将，他不能允许自己失去和其他部队的联系。
    可当他接到其他几路进攻部队的消息时，看着远处停在原地的赵军，魏熙心里有点想骂人。
    李牧你不是要对攻吗？
    你特么守什么？
    可没等他做出下一步举动，南面扬起的几片烟尘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只是略微一想，就明白了此刻是什么情况。
    李牧仗着骑兵的机动性，让这几支骑兵在一天内奔袭上百里，先是越过正面战场，再做出南下大梁城的样子，最后再依靠着速度赶到这里。
    而魏军，要么在其他两个战场上进攻防守的赵军，要么之前被他下令南下。
    至少在一个时辰内，自己周围没有援兵了。
    魏熙的呼吸不自觉都颤抖了起来！
    李牧之前做出了对攻的样子那么久，原来是为了现在这个围杀自己的机会？
    最多能拉出十万野战部队的他，居然能找到这样一个机会调集最少一半兵力来围攻自己？
    他就不怕玩脱了吗？！
    远处，烟尘渐渐放大，赵军骑兵的身影也渐渐清晰。
    而北面，原本停在原地、已经减员到六千人的赵军，此时再次压了上来。
    合围，已成！
    “大将军！赵军骑兵长途奔袭必定战力不强！我等护送你冲出去！”身旁，一个副将抽出长剑，语气肯定。
    魏熙没回。
    他有些恍惚。
    李牧做了这么多，自己真的还能冲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