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偃此时神情疲惫。
李牧固然很重要,他走了也确实会让自己伤心一阵;但李牧毕竟太有性格了,有时候会顶撞自己。
而那帮官员虽然阻止自己改变赵国,可只要维持原状,他们还是会听自己话执行命令的。
可军心不能动啊……
李牧走了,自己换一个听话的人当大将军就是了。
大不了将改变赵国的重任留给孩子,自己当一个安乐君王嘛!
只是眼下,赵军军心浮动。
如果再不处理好,如果让魏国觉得有机可乘又打来了怎么办?
他可是知道,赵国除了李牧没有谁敢跟他打包票能赢。
是时候结束这场动乱了。
哪怕那几个将领犯了罪,哪怕他们只是级别最低的将军,都要直接赦免,以安军心。
赵偃的思考方式,郭开已经很清楚了。
但要让你这么成功了,我郭开的脸往哪放?
“大王,此举恐无益处啊!”
赵偃疑惑看来。
“军心浮动主因是李牧,非这几位将军啊!”郭开说:“士卒们认为他们遭受不公,可都是认为他们是因为之前和李牧走得太近而被清算的!”
“那寡人赦免他们,岂不是正好?”
“现在已经走了许多士卒了,他们只会认为是大王您怕军心动乱而故意如此做派,并不是真的放心。”
郭开沉默了一下:“军中究竟是谁在散布谣言还没抓到,那幕后黑手若想曲解大王的意思实在是太……”
赵偃脸颊抽了抽,原本颓废的心再一次变得愤怒。
郭开让人给他说好话他知道,他自己也让人去说了,都是为了保证军队不动乱。
可为什么偏偏还是有人在和他作对?!
“那也得赦免!”
赵偃暗下决心一定要揪出藏在军队里的坏人,但眼下还是得先处理这件事。
“先赦免再说,不能让误会继续下去!”
你居然还真长脑子了?!
郭开小小的惊讶了一下,随即苦着脸:“可大王,那几位将军克扣军饷、侵占良田等罪名,确实是证据确凿啊!”
“难道其他将领没有?”赵偃火了:“他们能被李牧接受,证明他们已经是军中最干净的一批将军了!这一点寡人相信李牧!”
你早相信他多好……
“既然他们是最干净的,那寡人赦免他们有何不可?其他将军难道就经得起查吗?”
郭开静静听着。
等赵偃说完后,他只说了一句话:“廷尉府。”
赵偃愣了。
是啊,还有廷尉府这一难关。
虽然之前以辞官、告病而反对他的官员里,廷尉府算是最少的,可也有接近半数。
他们是怎么知道那几位将军的罪证的?
他们难道不知道那些将军是最干净的吗?
就算那几个人是最低级别的将,可也属于军队体系,廷尉府却没有经过自己同意就抓人,他们哪来的胆气?
无非就是经过自己之前的妥协,官员们胆子变大了。
他们在试探王权。
如果自己强行让他们放任给予特赦,会不会又要面对一次官员的反对?
……
咸阳城东面。
五百里。
一座驿站旁。
李牧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近千人,脸色复杂。
赵国的局势究竟怎么了?
为何会有这么多士卒逃亡?
我这才离开几天?不管是谁当大将军哪怕再废物也不至于到这程度吧?
他心事重重。
但李信却极其乐呵。
因为他接到了咸阳城的信使,知道自己此次的军功已经被确认且记录在案了。
他知道军部不可能视而不见,但他还是乐意看到被记录的消息,因为这和明年的军队授衔有关。
按传出来的风声,将有四级。
我会是什么将?
少将?还是中将?
要是能来个上将就最好了!
大将……不太可能。
至于顶点的元帅,李信表示自己暂时没想过……
他带着信使找到了李牧。
“堂兄,秦王的命令来了。”
李牧心里有些紧张。
“是什么?”
“授予临时证明,两年内免税,除了参与官府和学宫考核的事以外,一应待遇与秦国人等同。若后续有功劳或者贡献,可获得正式身份;哪怕无功劳,在秦待满十年也可获得正式身份。”
李牧看着他,等了一会。
“没了?”
“没了。”信使呵呵一笑:“秦王知道你在想什么,秦国还没小气到对你们有什么限制,刚才所说的,包括农具和种子的租贷、田地的开垦分发、参与各地工程项目的劳动名额等一应事项。”
李牧长舒了一口气,心里对秦王有一丝感激。
这些人可以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消息就离开赵国前来跟随他,若不能给他们一个公平待遇,他李牧自觉无颜。
可现在,秦王真的给了他们一份公平。
除了正式秦人的身份和官府、学宫之事。
当然,这也能理解。
若是六国之人一来秦就能获得正式秦人身份,那这身份也太不值钱了。
而且官府和学宫,也不是没有获得秦国信任的人能进的。
“在下,谢过秦王!”
他对着咸阳方向拱手一礼。
李信默默看着这一切,他为堂兄高兴的同时,也为他感到有些可惜。
李牧可能还不明白,未来随着学宫的展开,会给大秦平民带来多大的希望。
在李牧的带领下,信使去宣读秦王命令了。
当天,就有一些士卒选择留在这座县城。
但大多还是愿意跟着李牧走。
李牧在哪座城,他们就在哪,哪怕他并不是大将军。
夜晚。
李信在庭院里摆了一席酒宴。
不一会,李牧来了。
“我正打算让人去喊你呢。”
“不用喊,我有事要问你。”李牧坐下:“秦王对我怎么想的?”
那么多士卒愿意跟着自己,后续可能还会有人来,自己是不是在找死?
李信笑了,笑得很是大声。
“你在笑什么?”
“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什么高兴的事情。”
“你在赵国被赵王猜忌了半辈子。”
“……”
这可真是一个令人难过的事实……
李信给他倒满了酒。
“大王只写了一个要求:不能离开秦国。”
“哪怕不去陇西或者咸阳?哪怕我带着上千人居住在一个县?”
“我不相信大王想不到这些,但真没写。”
李牧眉头皱起,秦王居然这么放心自己?
“堂兄,别把大王和那个赵偃比。”李信不屑道:“赵偃给大王提鞋都不配!”
“我不知道大王怎么想的,但我知道,他的心胸绝对能容得下你。”
李信抬起酒杯。
李牧思考了一会,也抬起了酒杯:“是我狭隘了。”
“哈哈哈!你终于承认了!”
这里所指的,是李牧对秦国的态度。
“敬这大争之世!”李信道。
“敬秦王!”李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