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故人相见更尴尬的是什么？
    是在曾经的敌人的见证下，两个曾经是‘君臣’的人在异国他乡碰面，彼此除了故人身份外，还有一个身份——流浪者。
    看着眼前这个跟在秦国太子屁股后面哼唧哼唧的赵国前太子，李牧看了许久都没说话。
    或许，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侧，坐在秦国王后身旁，精气神都很不错的赵国前王后，正一边摸着麻将一边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孩子。
    对于她而言，赵国已经因为那个负心男人而毫无意义了。
    她只要自己的孩子活得好就行。
    相比于她还在赵国时李牧听到的传闻——王后因为废立王后之事日渐憔悴……
    秦国貌似还是个好归宿？
    “怎么？见到秦人和赵人好、很意外？”嬴政走到他身边，语气随意。
    李牧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若这种意外能在天下发生，那是第一等的幸事。”
    这是一句期望，也可以理解成是一种祝福，更可以理解成是对刚才嬴政那问题的回避……
    只是嬴政很显然不在意他的回答：“知道寡人为何要见你吗？”
    “在下不知。”
    “你应该知道的。”
    李牧沉默许久。
    “赵国那些事，和秦国有关？”
    “如果你是说寡人对赵偃的支持，那是有关；但你们的乱相，是自作自受。”嬴政嗤笑一声：“赵偃想法很好，可他缺了手段、赵国缺了条件，强行学秦国只有死路一条。”
    “郭开知道这件事，可他依旧干了。”
    “你也想得到，可你为了赵国的强盛，也服从了赵偃。”
    “所以，这能怪谁？”
    “只能怪赵国自己、怪赵偃、郭开，甚至是因为走投无路只能选择跟赵偃做事的你。”
    身后。
    李缘正在和李珂下着象棋，但此刻两人都听着那边传来的声音。
    “赵国有人来找过他吗？”
    “有，但被下官送到矿场去了。”李珂面不改色。
    我兄弟在赵国受了心伤来秦国了，你们还派人来？
    没打死就是我仁慈了！
    另一边。
    麻将桌上，王后熊栀看着摸上来的红中，喜笑颜开，看向魏芊和两位夫人：“不好意思几位姐妹。”
    把牌一倒，她伸手去拿码。
    结果一个都没有……
    算下账，由于之前还被魏芊杠了一下，这把她胡得一分钱没进。
    其他三人都乐了。
    麻将桌上传来的笑声。
    棋盘上传来的淡淡交谈声。
    还有扶苏和赵迁传来的嬉笑声。
    这王宫的日子，似乎比赵国的好多了啊……
    李牧对着嬴政长揖到底：“谢秦王！”
    他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心中对魏芊和赵迁的最后一份源于赵国的情谊。
    嬴政明白。
    今后，李牧才算是一个真正与赵国割舍的人。
    ……
    咸阳城街道上。
    熙熙攘攘的人流让许多人都感慨不已。
    以前的年，哪有今年这般热闹？
    李冰没跟其他同僚一起去聚会，或是去采买什么东西，而是来到了一处庞大的院子外。
    这里是一个孤儿院。
    由王室主导、但却是国师府出钱和日常管理的孤儿院。
    以前，大秦的孤儿大多被其他远亲收养、被官府收入当做仆役，至少有口饭吃，而且若运气好遇上贵人，兴许还可能有一番机遇。
    只是这种人，自始至终都很少。
    而在国师出现后，大秦开办了许多孤儿院，收容了在户籍制度严格的秦国本就较少的孤儿。
    李冰自报了身份，得到确认后，孤儿院院长亲自出来迎接了他。
    “下官见过李郡守。”
    “同为大王臣子，不必如此。”
    李冰跟着往内走去，看到了院子内一些从未见过的玩乐设施。
    秋千？毽子？滑梯？
    这些尚且可以理解。
    但那些弓弩……
    “怎么孤儿院还有这个？”
    院长笑而不答。
    李冰懂了些什么，也不再多问。
    “本官听说，孤儿院的钱，大部分由国师府出？”
    “是的。”
    “王宫没出吗？”
    “出了，王宫和朝廷，甚至是文信侯的商行时不时也会给些钱财，至于为何不提及，我也不知道。”
    李冰沉默了一下，让同行而来的仆役将一个箱子搬了进来。
    “这些钱，聊表老夫心意。”
    “李郡守……这……”
    “你就收下吧，给孩子们的吃食里多加几块肉也是好的，也不必提及老夫。”
    院长思考了一下：“要不您先去看看孩子们？他们正在自习，待会有些大孩子要去国师府搬一些过节用的糖，您也可以顺道看看我们孤儿院的情形。”
    “也好。”
    这只是个借口，院长只是需要去请示下那两位。
    而当晚。
    当李冰从孤儿院离开后，这个消息悄然间开始在民间流传。
    一些还未入睡的百姓对李冰交口称赞。
    但许多官员却顿时骂人了。
    可骂人过后，他们还是开始准备起一些礼物。
    第二天。
    原本冷清的孤儿院门口来了一堆人。
    孤儿院院长直接立了块牌子，上面写着：
    捐赠者留下姓名、官职、钱财即可，勿扰孩童清净。
    ……
    “这就是你曾说过政治作秀吧？”
    正在看着宫人们挂红灯笼的嬴政语气平静道：“有了李冰做对比，他们也开始捐钱了。”
    “嗯咯。”李缘点了点头。
    但凡是个稍微要脸的人，都会希望自己名声好的。
    只是这次的捐赠之事，除了李冰外，其他人大多捞不着什么好。
    不过至少也出了点钱，而且有张苍盯着，孤儿院的钱也能落到实处。
    “这只是初级阶段。”
    “等到以后，官员们爱惜在百姓那的名声了，估计会有人拿着新铲子种树。”
    嬴政思考了下这句话，隐约明白了意思。
    前方，咸阳宫大殿已经挂上了许多红灯笼，还有李缘从后世拿来的一些霓虹灯和彩灯带，让整座大殿在这黄昏时分宛如天上宫阙。
    “其实你一开始让我买这些时我还在想，你不会是要把整个咸阳城都装点一番吧？”
    “没想到，你居然只装了这一座大殿，外加王宫的一些道路。”
    李缘啧啧道。
    嬴政看了他一眼，感觉他在内涵自己。
    历史上的自己说不定真会这么干。
    “你要是在寡人统一之后才来，兴许就能见到了。”
    “那难度太大了，我玩不转。”
    两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