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秀眉紧蹙，眼神中满是忧虑之色。
    微微咬着下唇，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与无奈道：“大人，您乃东陵第一世家大族出身，又是名动四方的少年英才，您的家族门第高贵，定是对您的婚事有着诸多期望与严苛要求。”
    说到此处，她苦涩笑道：“而我，身份如此低微，不过是大昭的一介平凡女子，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没有高贵的身份头衔，您的父母家族怎会同意您娶我为妻？这其间的阻碍重重，仿若难以逾越的天堑，大人又如何能轻易化解？”
    文泽闻言轻轻握住凌烟的双肩。
    目光坚定而温柔地直视着她的眼睛，试图用自己的眼神传递力量与信心：“这些你都不必忧虑，家族之事虽繁杂，但我既已决心娶你，便会想尽办法去应对周旋，我不会让外界的因素干扰我们的感情，我会以我的本事去说服他们，你只需坦诚地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就好。”
    凌烟闻言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随即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决然且斩钉截铁道：“不愿。”
    这简短的两个字，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仿若两枚尖锐的钢针，直直地刺入寂静的空气里，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剧烈震荡，反复回响。
    那声音冷硬而果决，没有丝毫的犹豫与迟疑。
    似是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横亘在两人之间。
    文泽只觉心中仿佛有一座精美的琉璃塔，被这两个字无情地击得粉碎，七零八落的残片割扯着他的内心。
    他的眼眶迅速泛红，目光如炽热的火焰，紧紧地缠绕在凌烟身上，似乎要将她看穿。
    随即艰难地挤出声音追问道：“为何？”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与不甘。
    凌烟面上一片平静如水，声音轻缓而淡漠回道：“因为我怕，大人此刻对我或许是真心喜爱，可岁月悠悠，容颜易逝，待我年华老去，青春不再，大人如今的痴迷又能留存几分？终有一日，大人的新鲜感会如晨雾般散去。”
    “而我，不过是一介大昭孤女，身后无亲无故，无家族可依傍，一旦被大人厌弃，在那陌生的东陵之地，我便如无根之萍，只能在风雨中飘摇，自生自灭，这样的命运，我想想便觉胆寒，所以，我不愿。”
    她的目光平静地直视着文泽，其中却透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笃定与决绝。
    文泽闻言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急切与不甘。
    他紧紧盯着她，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道：“你怎知我一定会如此？”
    凌烟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淡而略带苦涩的笑，轻声说道：“可大人也不能保证绝不会如此吧，这世间人心易变，誓言如风，若大人可以信誓旦旦地保证，不论岁月如何流转，不论风雨如何侵袭，都始终对我一心一意，不离不弃，那么佳佳绝无二话，定立刻跟着大人走。”
    文泽闻言身形陡然一滞，脸上的急切渐渐凝固，转为犹豫之色。
    他的嘴唇微微嚅动，却半晌吐不出一个字。
    他的内心在激烈地挣扎，想要给出承诺，可理智却如冷水般浇灭那冲动的火苗。
    因为他不敢确信。
    便不能非常坚定地回答说他不会。
    他的目光也渐渐黯淡，沉默着低下头不敢看她。
    凌烟见此，微微扬起下巴，嘴角浮起一抹笑容轻声说道：“所以大人你看，你自己根本保证不了，这尘世的情感变幻莫测，犹如风中残烛，我又怎敢将自己的一生轻易押注其上？佳佳也不愿意拿自己的一辈子去赌那未知的变数。”
    她微微顿了顿，接着说道：“所以我们便就此别过吧，所幸大人对佳佳的感情还并不深，这份眷恋才刚刚在心底萌芽，就像初春的新绿，尚未深深扎根，想来应该很快就会被时光的风轻轻吹散，将我从大人的记忆里抹去，而佳佳也会将关于大人的一切渐渐淡去，如此，好聚好散，相忘于江湖，未尝不是一种圆满的结局。”
    正因为感情不深，所以他才保证不了。
    若是深入骨髓，恐怕他定然敢信誓旦旦地保证。
    所以文泽闻言胸腔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
    心脏在其间痛苦地挣扎，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尖锐的刺痛。
    他深知她所言句句切中要害，这世间的情感变数太多，承诺在漫长的岁月面前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所以尽管内心如翻江倒海一般，难受得几近窒息，他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点头的动作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带着一种无奈与苦涩的释然。
    凌烟见状对他露出了一抹真情实感的笑容。
    这笑容里面蕴藏着无限欣赏与欣慰。
    文泽被这笑容晃花了眼。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觉得她令他看不清，仿佛离得很远的样子。
    直到此刻，他才发觉他离她近了些许。
    于是他便忍着难受最后和她疯狂了起来………
    因为这是他此生和她的最后一夜。
    所以他竟然比他们两人第一夜还要疯狂。
    …………
    此时刚过三更，天亮之后，他就要启程离开大昭。
    但是凌烟也不可能留到天亮，毕竟她今日还要上早朝，而且还是大朝会。
    所以她便此时和他告别，眼神中透着一丝疏离与客气，轻声说道：“等会佳佳便不去送大人了，祝大人一路顺风，往后平安喜乐。”
    文泽闻听此言，看着她如此疏离淡漠。
    心中像是被无数细密的针深深刺入，痛意蔓延至全身。
    他深知，这一别，或许便是永诀，可他却无力改变。
    眼眶渐渐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只是声音破碎且带着浓重鼻音的字眼回道：“好，也祝你……”
    那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哽咽，仿佛每一个音节都承载着他内心的千般不舍。
    但终究还是补全了后面的话语：“也祝你往后余生安然，岁月无忧。”
    凌烟听闻文泽的回应，嘴角极轻地向上弯起一抹弧度。
    那笑容似有若无，仿若春日里转瞬即逝的一缕微风，还未等旁人真切捕捉，便已消散。
    接着她莲步轻移，起身去沐浴，举手投足间尽显一种别样的洒脱。
    待沐浴完毕，她身着一袭淡雅的衣衫，衣袂在身后轻轻摆动。
    她的面容平静如水，眼神坚定地望向远方，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已与她无关。
    然后她径直向门前走去，自始至终未曾向文泽投去哪怕是匆匆一瞥，也未吐露半个字。
    那决然离去的背影如同一把锐利的剑，直直地划破两人之间曾有的丝丝“情意”。
    文泽望着她的背影，心中猛地一揪，慌乱如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
    他不假思索地喊道：“佳佳，且慢！”
    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与哀求。
    脚步也不由自主地朝着她的方向迈去，眼神中满是急切与不舍。
    凌烟听到文泽的呼喊，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但仅仅是瞬间，便又加快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