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格类一边微笑,一边盯着他的眼睛。
“我想知道,你为何能完整控制一个人的心态变化。”
“一个字,缘。”
这次真是一个字。
德格类一愣,“能把握任何机会,进而做出最有利的选择,座山雕不愧是座山雕,一开始用这个身份的时候,我就该想到原因。”
“一个字,过奖了。”
“我想知道你何时脱身的,单纯的好奇。”
“一个字,山坳挡住视线的时候。”
德格类歪头想想,的确是那时候更容易,本人拐到山里,另一个替身加入就行。
校尉跳马应该是一道保险,就算济尔哈朗没堵路,他们也会自己上山。
德格类在反思,座山雕绕着范永斗转了一圈,再次回到德格类身边,面带淡淡的笑意。
“山上看到德兄一步三回头,真是感动,你我兄弟心连心,范永斗是我挑出来的,他们都说此人太贼,我比较喜欢用贼人,家眷二百多口都会被迁到河套,你觉得可信吗?”
德格类不知道心连心的后果,缓缓点头,对他的真诚很满意。
“一般来说,爱财的人自私,没有任何情义可言,范永斗也是这样的人,但二百多口被带走,那就是重新做人的机会,每年去看看就行了,范永斗是宣府最聪明的人,虽然聪明有限,也的确比其他人强。”
“德兄还忘了一个人,十七家商号中有一家是本地张氏的姻亲。”
“梁家宾?!”
“没错。”
“杀了吧,没用。”
“好,听你的。”
某人痛快打了个响指,门口进来两个校尉,扔到地下几颗人头,正是十七家之一的梁家父子。
德格类哈哈大笑,“你咋还试探我?张家没死很正常,若梁家也没死,在大汗眼里,那就是小公爷故意在杀掉其他人。他们死了,范永斗留下,才能证明你们的控局能力很弱,能让大汗相信,能让明朝其他贵人相信。”
“一个字,德兄把握人心,真聪明。”
“你他妈的能不能不要说一个字。”
“一个字,这是你的前途。”
德格类一愣,他现在开窍了,立刻猜到这是联络暗号。
那就不要扯淡了,德格类直接问道,“我要走了吧?你有什么话说?”
“一个字,我思,故我在。我只要思念德兄,你就活在我心中。你只要思念我,我也能从地府回来。世界一切皆虚幻,当我不思的时候,一切都不存在。当我思考的时候,自然掌控一切。”
德格类被逗乐了,“这不是张世泽的那一套嘛,还能变幻着玩?不就是想说我们谁都离不开谁嘛,不就想说你暂时会隐世嘛,不就是想说你不会主动联络,让我与张世泽看着办嘛。”
“哈哈哈~”某人大笑。
德格类的思维已经自成一体,主动走进‘我思我在’的闭环中。
换句话说,他已自我催眠了。
陆天明制造了一个‘奇才’,很有成就感。
畅快笑完,招招手叫兀良哈起身,两人离开房间。
正面抽走两个椅子,张之极坐到中间。
德格类笑笑,肉戏来了。
嘭~
后脖子一痛,天旋地转跌倒。
失去意识之前,德格类大骂宋裕本,日你娘咧,用不着啊。
其实德格类的见识还是不高,他‘开窍’时候对标的是陆天明,三番五次被俘,一切都绕着结果反推陆天明的行为、以及说过的话。
这就是典型的自我催眠。
念头通的很快,但很顽固,以后很难进化。
思维的拔苗助长比知识的灌顶更可怕。
德格类来之前,在座的也问过陆天明,如何保证德格类可信呢。
某人淡淡一笑,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是真的野心种子。
什么是野心呢?
不是给德格类灌输大汗有多高贵,更不是告诉他男人就该做大汗,这野心太低级了。
高级的玩法,要让他主动思考,让他觉得自己很聪明。
只要他觉得自己比别人聪明,那就是野心茁壮成长的时候,谁都拦不住。
陆天明对德格类耍的是一套组合拳,从头到尾就是在给他种‘智慧’。
也只有野心,才能让他扩散思维,认真做事。
这比拿捏把柄好用多了。
毕竟威胁张之极太简单,让张之极造反太难,让张之极相信他自己是真命天子更难。
陆天明偏偏做到了。
在德格类心里,他开窍了,会对兄弟们产生智商上的睥睨,会主动给自己幻想一个不存在的位置。
这个位置又会支配他当下的行为,会把陆天明当做完美的交心盟友。
至于将来,他大概幻想着站到那个位置,与陆天明争天下,那是另一个时间段的故事。
啧啧啧,这就是当下的德格类,定向生长的智力。
济尔哈朗五花大绑,被带进房内。
正面五人,他一眼认出曹文诏和黑云龙,后者毕竟在辽东做过俘虏。
短暂思索后,刚想开口,又看到另一边五花大绑晕倒的德格类,以及吓得匍匐的范永斗,顿时有点生气。
“黑将军,你也在过辽东,没必要如此待客吧?跌份。”
黑云龙没想到还有自己的戏,只好按剧本起身,“济尔哈朗,德格类实在太吵了,让他冷静一下。”
说罢挥手示意亲卫给两人松绑。
济尔哈朗活动一下手臂,伸手一抬,他看过画像,指着张之极道,
“小公爷,想不到在这种情况下见面,英国公反应真是快啊,两天时间就能来到宣府。十哥只是被陆天明算计坏了心智,人死了,他反而魔怔了,过几天就好,没必要如此虐待。”
张之极点点头,“张某可以放两位回去,但我也来迟了,十七家商号只留下躲在地窖的范永斗,用两位的命,用宣府继续通商的条件,换我儿子五年富贵,他若在辽东没有五个侍妾,算你们招待不周。”
济尔哈朗很谨慎,并没有答应,指指德格类道,“这话得跟十哥说。”
张之极给亲卫使了个眼色,一盆冷水浇头。
德格类连打两个哆嗦,睁眼抹一把脸上的水,看看屋内的情况,仰头哈哈大笑,“我就知道陆天明没死。”
“十哥!”济尔哈朗大吼一声,随后把张之极的话说了一遍。
德格类眨眨眼,“真死了?”
“十哥没看到全军素镐吗?他再聪明也死了,凡事向前看。”
德格类很‘失落’,半天没有说话。
宋裕本没耐心演戏了,起身冷冷说道,“德格类,济尔哈朗,这是大同总督张宗衡,马上会是宣大总督,宋某会节制三镇军务,漠南没变,一切在英国公的控制中,走私现在由我们说了算,我们都需要彼此这个朋友。”
德格类回头打量他一眼,“你能控制察哈尔,控制太行商号吗?”
“可以,因为我的侄女有遗腹子,我的表妹是陆家两个儿子的母亲,天明必定会封爵,勋贵的事,只要没有绝嗣,一起都可以传承,长辈帮忙经营罢了。”
“好,我们要回辽东,马上,等我们在辽东见到商队,一切诚意无需多言。”
“可以,现在天还没亮,两位可以回去了,去看看三贝勒和阿济格,他们被吓坏了,座山雕的人马我控制不了,你们逃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