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同病异苦
作者:慕容游离   离人入画最新章节     
    留离换好衣物后坐在案前发呆,只觉得很久都暖和不过来,身上还是一阵一阵地发寒。
    此事无论再怎样编撰隐瞒,离府受伤也是眼见的事实。如若上报到皇帝那里,必定是要查个清楚的,又不知要牵扯出什么样的风浪来。再者,宫里同一时段还丢了个皇子,难免不让人多加怀疑。
    况且慕容瑾身份特殊,此端尚未解释得清,彼端要是再同什么北齐余党扯上麻烦,岂不有损两国邦交。
    说不好还要连累无辜之人,像李君平那样良善之人,若因此受灾……
    不过好在昨日桓姑姑应是瞒骗了淞岚一遭,不然平白消失那样久,什么谎也编不过来。
    就这般思来想去,又懊悔不已,盯着烛火的眼睛布满着血丝,就连身上逐渐变得滚烫也不曾察觉。
    屋内的玉烛燃灭了两只,显得映在窗上的人影更加清晰了。凇岚在外值夜,真是教人不得安心。
    “嘶——”伤口后知后觉的阵痛迫使本就难眠的留离加倍清醒着,真是难捱的一夜。
    同样觉得此夜难捱的还有瑞王府的慕容夙,他扶额垂首,许久后又看向榻上还在昏睡的慕容瑾,只觉得胸口刚压下去的怒气又涌了上来,不由低声骂道:“一天一夜才寻到,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来,他倒是睡得香!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命都不想要了——在天家可没有‘虎毒不食子’一说,自己不要命也就罢了,还要连带上别人!”
    “王爷慎言,”云澈端了一碗祛火的汤药放在一旁,“地牢已经彻彻底底地搜寻了,没留下任何可疑的迹象。”
    慕容夙拿起药碗饮尽后连忙漱了口,又问:“府上那些人口风严吗?”
    云澈回道:“王爷放心,都是清理之后留下来的人。”
    “再仔细确认一遍,这几日都派人好好盯着,不能再有任何差错,”慕容夙闭眼敲着案几,不知又想起什么来,长呼一口气强压住怒火,“好不容易得来的人情,结果落在了这处。紫霄观虽也是自保,到底是欺君的罪名,算下来反倒还欠了紫霄观一笔人情债,日后指不定拿什么来还。”
    云澈小心地将器皿收到漆盘上,就怕这位一会儿气急攻心,不小心跌了去。
    慕容夙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还没让你退下。南箫那边也派人看得紧点,都是惹事的年纪,再有宫里送来的人虽暂且糊弄过去了,却也万万不能大意,一旦有异常,立即来报。”
    “是,属下立即去办。”
    “另外,”慕容夙正要补充些什么,思忖片刻后又摆手作罢,“算了,你先去,本王再安排。”
    云澈走后,慕容夙长舒一口气,看着慕容瑾叹道:“什么时候也该把这祖宗接回去了吧……”
    天际破晓,大雪已经停了半夜,扫雪的侍女刚扫了几步台阶,便见留离推门而出,只穿了一身单衣,面色很是疲惫,积雪都埋到了脚踝也好似没有察觉。
    “殿下——”那侍女正要上前,便见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凇岚挡住了留离的去路,又默默退了回去。
    凇岚:“殿下还是先回屋去吧。”
    留离不理她,只是绕过她自顾自地往院子外面走去。
    “殿下,要去何处?”凇岚追上去。
    “……”留离不答,凇岚只好继续跟着。
    雪虽然停了,但毕竟还是寒日,难免冻人,凇岚又吩咐人去取裘衣与手炉来。
    直到拐进一个最西南角的院子,留离才停下来。她还未来得及束发,青丝就这样散在冷风里,单薄的身子撑着玉色的单衣,看上去好不寂寞。凇岚是这样想的。这位公主很少的时候会变得有些痴魔,身上散发出比雪还要冷冽的气息,让人觉得难以靠近。
    这个早已枯萎的院子在冬日难免被人遗忘,池塘早已结了冰,无人踏足的积雪像镜子一样平整地铺了一片白,残荷断枝凌乱而又安静地立在其中,风姿卓然;干枯的荷叶与莲蓬垂着头,仿佛睡着了一般,也是风韵。一片寂静与萧瑟,让人着迷。
    留离就这样看着一池寂然。
    时间仿佛停止了,不知过了多久,凇岚才开口道:“原来殿下喜欢这冬日残荷。”
    留离回过头去看她,凇岚还抱着裘衣与手炉。
    “你就不怕冻死我了?”留离失笑道。
    凇岚趁着这间隙利落地上前给她穿上裘衣,“只是怕扰了殿下的雅兴。”又先帮她捂了会儿冰凉的手,再塞给她手炉。
    真是个贴心温柔又知风趣的丫头呢,与昨夜的冷漠严厉的侍女全然不像一个人。
    “理由我都编好了,你要听吗?”
    “殿下?”
    凇岚似乎愣住片刻,才继续道:“殿下如实相告,小人也自会如实上报。”
    留离笑道:“陛下仁心,许我自由出入府中,很是感激。只是我也并非有意隐瞒,这两日受此无妄之灾,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还请殿下责罚,”凇岚突然单膝跪下,“殿下受难,是属下的失职。”
    留离看她一眼,蹲下玩起雪来,“是我专挑你不在的时候独自出府去玩儿的,本就不是你的过失,你若真想受罚,进宫想必自有你的板子要领,你也算是被我给连累了。”
    “小人惶恐。”
    留离一边捏着雪,一边隐去一部分事实说了这两日的遭遇,凇岚仔细听着,不禁感叹于她的勇气与毅力。听完后只见留离站起身来,将用雪捏的一只兔子递给她。
    留离:“拿着。”便出了院子。
    凇岚有些笨拙地捧着雪兔子跟在其后。
    等回了自己的院子,留离让凇岚等在门外,自己在里头又是一阵翻腾,最后不知从哪件首饰上拆下两颗上好的光洙出来,一颗一颗嵌在雪兔子的脑袋上,最后满意地一摆手,对凇岚道:“好了,你替我养着吧。”
    凇岚虽不明缘由,也只好应下。
    晨后,留离便晕乎乎地睡下了,梦中呓语,高热不退。太医来开了药,只说是受了风寒。
    瑞王府的四皇子也受了风寒,躺了整整一宿还未见醒。慕容夙熬了一整夜打点上下,忙得两眼昏黑,便让南箫过来看着慕容瑾。
    南箫在一旁找了个地儿临帖,写了两张纸后叹了口气,“殿下,义父那边已经歇下了。”
    慕容瑾翻了个身。
    南箫继续道:“殿下这回又惹了什么麻烦?”
    许久之后,榻上之人才道:“是你义父想要杀了我的程度。与你没有什么关系,知道得越少越好。”
    南箫搁了笔,满意地看着自己临的字,道:“听说质子府的那位公主也受了风寒,不知与她有没有关系。”
    慕容瑾起身抓起枕头就朝南箫砸去,愤愤道:“别跟你义父学这些!”
    南箫轻松地接住枕头,外面传来云清的声音,“听闻殿下醒了,方才顾学士来说,殿下虽病了,但若是得以下榻,还是应把功课给补上。”
    南箫抱着枕头笑道:“殿下,笔墨都已经替你备好了。”
    慕容瑾直挺挺地又躺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