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希，你的房间妈妈已经让人提前打扫过了，在这里住几天吧，好不好？”
    蒋兆禾眼含期待地望着庄泊希，一旁的庄枭也轻咳了两声，显然也不想许久未见的小儿子又钻回老宅去。
    庄秉德倒是很善解人意，庄泊希没回国前他几次三番暗示儿子媳妇把庄泊希叫回来。
    等人真的坐在他面前了，他却起身慈爱地拍了拍庄泊希的肩膀。
    “行啦泊希，你爸你妈既然留你，你就别跟着我了，在家里好好住两天。”
    话毕，庄秉德身后的满叔上前一步搀住庄秉德，见过庄泊希后他这是要准备回老宅安置了。
    在座的庄家人都自觉起身将老爷子送到门外，庄秉德特意朝落在最后头的庄凛招了招手。
    “阿凛，泊希被我和你爸爸妈妈从小宠坏了，你是做哥哥的，要多担待。”
    庄泊希暗暗翻了个白眼，这话说的，不知情的还以为他在庄家多受宠似的。
    在外人看来住庄泊希做了庄家二十几年的独子，肯定备受宠爱，实则不然。
    他刚出生的时候蒋兆禾整日以泪洗面，念着丢失的庄凛。
    庄枭又忙着稳固自己在庄氏的地位，他虽然被庄秉德带回去养了，但老爷子也只是把他丢给庄家老宅的佣人照看。
    一个还尚且看不出资质的娃娃，还不配庄秉德为他费什么心血。
    在场的只有庄凛一个不知情的，其他人自然也不会驳庄秉德的话，成功让他脸色又白了一分。
    看见车窗外神色各异的一家子，庄秉德倒是心情颇好地弯了嘴角。
    这才像他们庄家的样子，什么兄友弟恭，其乐融融，在绝对的利益面前，所有人都会露出最丑恶的一面。
    庄泊希不想进局，他身上流着的庄家人的血脉也不会允许。
    送走庄秉德后，剩下的四人又莫名沉默了下来。
    蒋兆禾看看大儿子又看看小儿子，“对了，妈还在厨房给你们煲了汤，你们喝了再睡。”
    蒋兆禾的手艺庄泊希只试过一次，就再也不肯碰了。
    他想不通一碗汤里怎么能装下那么多东西，味道复杂得他都怕里头会有相克的食材。
    “不用了妈，我吃饱了回来的，我累了上去睡了。”
    话音刚落，庄泊希像怕被蒋兆禾黏上一样，三步并两步上了楼。
    蒋兆禾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叫住他，庄泊希虽然性子跳脱，见谁都嘻嘻哈哈的。
    但她看得出来，这孩子从来没把谁看在眼里过，都是走个过场而已。
    庄凛找回来后，蒋兆禾心下悬了二十几年的大石头落了地，这时她才惊觉小儿子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长成大人了。
    庄泊希一声招呼都没和她打就出了国，还是后来蒋兆禾从庄枭那里听到的消息，那时庄泊希已经走了一周多了。
    她有些气愤，还有些说不上来的愧疚，这种不知道怎么排解的情绪几乎让她以为自己又弄丢了一个儿子。
    彼时的蒋兆禾鞭长莫及，她够不到身处国外的庄泊希，只能牢牢抓住庄凛。
    她和庄凛之间还很生疏，需要时间熟悉起来，况且庄凛刚回到庄家，需要自己引导的地方太多太多。
    慢慢的，蒋兆禾渐渐把对庄泊希愧疚的情绪压在了心底，到最后她甚至没办法拨通庄泊希的电话。
    打过去说什么呢，为什么不和妈妈说一声就出了国？
    这话蒋兆禾问不出口，从小到大她就没操心过庄泊希的任何事，有什么资格质问他的决定呢。
    三年多不见，泊希长高了，褪去稚气的眉眼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
    蒋兆禾无声地叹了口气，强打起精神看向庄凛。
    “阿凛，妈妈给你盛一碗。”
    庄凛点了点头，蒋兆禾知道他不会拒绝，换句话说，她根本没给庄凛选择的余地。
    她错过了庄凛太多年的成长，虽然庄凛现在已经和庄枭一样高了，但她脑子里还认定庄凛还是那个襁褓中的婴孩。
    谁会问一个婴儿需不需要，他只需要待在那儿，接受母亲单方面的付出。
    睡前又在洗漱台吐过一轮的庄凛倒在床上捂着胃，那种浓腻腻的感觉好像还残留在他的食管里，让他连呼吸都不自觉地皱眉。
    他摸索到床头柜上的手机，房间里除了这一小块都陷在黑暗里。
    庄凛没办法开灯，外面有庄家的人24小时巡逻，开灯的话会被那些人看见，隔天早上蒋兆禾就会在餐桌上关心他。
    那种细细密密的爱意像一张网，牢牢地将庄凛保护在里面，但也禁锢住了他的手脚。
    庄凛熟练地在手机里按下一串数字，跳出来的是周凤玲的账号。
    里面时不时会更新一些模糊不清完全没有构图可言的照片，多数时候是她给周家小厨打广告。
    极少数的情况下，庄凛可以从照片的一角发现那个人的踪迹。
    一只手或是一个模糊的背影，庄凛都会统统保存下来。
    从他回到江市之后，无论是琉璃还是周凤玲都把他拉黑了。
    想到那个被自己叫了十几年“妈妈”的善良女人，庄凛知道肯定是琉璃拿着周凤玲的手机操作的。
    但是没关系，周凤玲只会最简单的操作，她不懂要设置权限。
    所以就算庄凛不存在她的列表里，记住她的号码也一样可以查看她账号里的内容。
    三年多了，他也只存了十张照片不到，那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照片都存在他的私密相册里。
    庄凛合上手机仰头看向黑黢黢的天花板，幽幽地叹了口气。
    在这个家里，只有蒋兆禾是真心实意地对他的，他拒绝不了或者说也不愿拒绝她递来的东西。
    无论是带他进公司的庄枭，还是表面和善的庄秉德，都和他隔了一层。
    但庄凛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庄秉德今天要当众说出那些有歧义的话，像是生怕自己不嫉妒庄泊希似的。
    他从善如流地给出了庄秉德想看到的反应，果然，这个三年也没和自己说过什么话的人，头一次对自己投来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庄秉德到底想要什么呢？
    如果自己能给他想要的，是不是就能掌握更多的话语权？
    自己在外面吃了那么多年的苦，为了回庄家抛弃了所有，庄家理应补偿他才对。
    庄氏，也应该交到他手上······
    庄凛思考到半夜，脑海里隐隐约约有个念头，但他现在还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