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提溜着两条活蹦乱跳,疯狂摆动尾巴的鱼推开门时,原本亦步亦趋跟在她后头的小刁猛地一头蹿了进去。
“咕咕!”
琉璃顺着那一小团白物望去,平日里懒得一步都不肯多走的小刁正冲着某个方位一个劲儿地叫着。
她定睛一看,只见小院左侧的木门不知何时被人打开了。
“谁在里头?”
琉璃边说着边默默将手放在了腰间的香囊上,那里头有她娘芙珍留给她保命的东西。
只不过她忘记了自己身上繁琐的饰品,手腕稍稍翻转就是一阵丁零当啷银饰碰撞的声音。
那扇半掩着的门在听到外头的动静后,从里头被人彻底打开了。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琉璃在黄昏的余晖下对上了一双目如点漆的寒眸。
是个男人,还是个长相端华俊朗的男人。
还不等琉璃开口质问,那个一袭白衣的男人却抢先一步开了口。
“是你救了我?”
琉璃闻言一顿,这才看到男人衣摆下方星星点点的血迹,她摇了摇头。
“不是。”
准确来说,救了男人的应该是她三日前留下一封书信就不告而别的娘亲芙珍。
琉璃看着面无血色,扶着门框强装镇定的男人有些头痛,她总算是知道她娘为何溜得如此没有负担了。
“乖女儿,此人武功颇高,定能护你周全。”
彼时琉璃甚至不知道芙珍从外头捡了个人放置在左侧的厢房里,看到芙珍的信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原来娘信里的“此人”指的就是面前这个表情冷峻的男人。
虽然琉璃矢口否认,但这一方小院里显然只有他们二人,男人只以为琉璃是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毕竟······
男人眸中闪过一丝冷意,这姑娘肯给他一个容身之地已是不易,他沉声道。
“姑娘的救命之恩无名没齿难忘。”说着,自称“无名”的男人朝着面前明眸皓齿的姑娘抱拳示意。
“若有需要无名相助之事,但说无妨。”
琉璃眨了眨眼,她即已说明了自己不是男人的救命恩人,这个无名氏不信她也无法。
“呐。”
琉璃手指一勾,将手里提着的两条鱼举到无名面前,“会做饭吗?”
无名一怔,一双指腹布满薄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他自小习武,刀枪剑戟都不在话下,可唯独没有拿过菜刀,更遑论做饭了。
“我娘说了,不会做饭的男人不是好男人,你这样的是讨不到媳妇儿的。”
琉璃撇撇嘴,掠过呆愣在原地的男人,吹了个口哨将趴在地上的小刁叫走。
一人一貂拐进了旁边的小厨房,无名暗暗咬紧了后槽牙,过了半晌后他还是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地跟了进去。
厨房内的琉璃正手起刀落,眼也不眨地将两条鱼开膛破腹,掏出来的鱼内脏喂给了脚边的小刁。
听到身后的动静她微微侧过头,无名看到她秀气的眉毛一皱,转而清脆的女声在这小屋里响起。
“你怎的还不走?”
还要留在这吃饭不成?这两条小鲫鱼只够她一个人吃的,没有第二个人的份儿。
琉璃警惕地将砧板往后推了推,惹得无名失笑了两声。
“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姑娘救人不求回报,无名却做不到。”
琉璃静静地看着他表演,男人被她看得后背发凉,险些演不下去。
“这里人烟稀少,姑娘一人住着也不安全,无名别无所长,唯有一身功夫还算得用,无名愿护卫姑娘左右。”
等男人的话说完,小屋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静,琉璃勾了勾嘴角。
“救你的人是我娘不是我,你要报恩,该去外头找我娘才对。”
虽然琉璃自己都不知道芙珍去了哪儿,但这不是男人赖在这儿的理由。
无名半垂着眼,琉璃脚步虚浮,看着全无武功,自然是不能把他一个大男人扛回来的。
但现在外头追杀他的人众多,伤好之前他若是在外露了头,恐怕不出三日就要下黄泉和他奚家一百零三口人相聚了。
他原以为琉璃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三言两语便能顺理成章留下来,没想到她居然软硬不吃。
琉璃见他不说话了,自顾自转身处理起了手边的死鱼。
一刀斩下鱼头之后,琉璃后背一凉,下一秒,男人白皙的手覆在了刀背上。
娘说他功夫好,所言不虚,琉璃甚至没听到男人的脚步声,他就鬼魅般移到了自己身后。
无名鸦羽般的眼睫垂着,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盯着琉璃小巧的鼻尖。
“姑娘仔细伤了手。”
男人话语间鼻息喷在琉璃耳尖上,惹得她耳朵发痒。
花言巧语行不通,这是准备对自己色诱啊。
琉璃似笑非笑地抬起头,男人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琉璃的反应很奇怪,不似寻常姑娘容易害羞,看着自己的眼神像在看街上耍猴戏的。
无名看着她形状完美的红唇微动,下一秒。
“无名公子莫不是从勾栏瓦舍逃出来的,如此的不知羞耻。”
琉璃说着,在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扬了扬手,即使无名立刻屏息也还是不可避免地吸入了些进去。
一息之间他就感觉到自己从上到下都如有万虫啃食,他闷哼一声支撑不住半跪在地。
琉璃娇笑着捏起他的下巴,一双灿若繁星的眼却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和我娘都是苗疆女子,最擅长的就是······”
琉璃抬手间数只银镯叮当作响,无名盯着女人脸上明艳动人的笑,只见那张红唇又轻飘飘地吐出三个字。
“用毒啊······”
不等无名运功将体内的毒素排解出去,本就没好全的身子禁不得折腾,好好一个翩翩公子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琉璃见他失去了意识,用鞋尖点了点男人蹭上黑灰的脸,“真不经玩。”
一旁的小刁还十分狗仗人势地爬到了男人头上,惹得琉璃咯咯发笑。
等到无名再次睁开眼时,外头已是深夜,那一主一宠早就吃饱喝足进了房间。
男人摁了摁额角,胸口处一阵发闷,他还从未被人如此羞辱过。
被人称作是“勾栏瓦舍”里的人,若放在奚家出事前,他定要将人千刀万剐才肯罢休,但偏偏······
男人脚步蹒跚地摸着墙出了厨房,偏偏他还只能讨好这里的主人,才能为自己争得休整的时间。
“咕咕!”
小刁窝在琉璃房内的窗户上,和男人四目相对。
那只雪貂通体雪白,不见一丝杂毛,闪着亮光的眼也极具人性。
无名攥紧了拳头,硬生生扯了张笑脸出来。
“咕!”
小刁叫唤了一声,转过身用屁股对着男人,惹得无名越发胸闷。
男人捂着胸口几欲吐血,这一主一仆像了个十成十,都是一派的油盐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