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说这些胡话?您知道我们舍不得您。”
“傻孩子,你这才叫胡话吧?”
老人家是真的活得通透。
“绾绾,你帮我告诉霆骁他们,等我走了,不要哭!不要难过!我的告别仪式上,不要给我整那些哼哼唧唧的哀乐,我听了难受。你就给我放……嗯,我上次在抖音上刷的叫什么来着?哦,《小苹果》?”
她哈哈笑了起来,像个充满憧憬的孩子。
竟然靠在摇椅上哼唱了起来:“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小绾绾呐,奶奶可是真爱你的哟。”
姜绾的眼泪哗啦啦的,怎么止也止不住。
战霆骁回来的时候,就见她肿着两个核桃一样的大眼睛,眼底通红地从老人家的房间里走出来。
战霆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奶奶她……”
“又睡下了。”
姜绾说:“她今天醒一小时睡两小时,反反复复好几次了。”
“真的,没办法了吗?”
“我问过师父,像奶奶这种情况极少有转圜的余地。”
“极少,那就说明还有希望!”
战霆骁的手抓在了姜绾的肩头上,灼灼的目光恳切地求着她:“姜绾,你再帮帮我?哪怕让奶奶多停留一段时日也好。”
“我知道。”
她已经在努力与阎王爷抢人了。
只是,野生的桑黄不好找,千年的灵芝也难求。
战家饶是富有,可也架不住早些年为了战晨封和奶奶的顽疾,已经耗尽了所有珍贵药材的库存。
现在……
“二少奶奶,外头有人找您。”
“谁?”
姜绾看向跑来报告的白管家,只见他的表情挺复杂的,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外面来的那个老汉。
只道:“他说您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好。”
姜绾擦了一下眼角,止住了滑落的泪水后,这才大步往门外走。
夜色深沉。
亮起的路灯下,不知何时来了一团黑秋秋的身影。
佝偻着背,满身的泥垢。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乞丐呢。
“师父?”
姜绾看到他的时候,也有一秒钟的愣神。
缓了整整三秒钟,这才从老头的干瞪眼中回过神来:“师父,您老人家怎么搞成这样?”
“还不是为了你?”
轨道人哼哼两声,驮着一个笨重的包袱从外头走了进来。
“死丫头,一打电话来就哭哭啼啼的,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啊?”
“师父,所以您帮我找到那些药材了?”
“哼哼!”
轨道人白了姜绾一眼,颇为骄傲地打开了他的大包袱。
只见,个头比手掌大的野生桑黄,千年难得一遇的上品灵芝,还有各种各样有价无市的稀缺药材,这会儿全展现在了师父的老旧大布包里。
刚刚还误以为是哪来的乞丐的保安们,这会儿全站在门口瞪大了双眼:我去,这老头儿有点儿东西啊!
“人呢?”
老头儿的目光往大庄园里转了一圈,嫌弃道:“房子比公园都大,走着不累啊?”
“师父,奶奶刚刚睡下了。要不,我先带您去换洗一下?”
“啧,嫌师父埋汰?”
轨道人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泥土的双鞋,嘿嘿笑道:“还真是一步一个脚印哈?哈哈哈,走走走,先洗漱去,别把人家矜贵老太太吓着了,你这死丫头又要找我哭!”
“师父!!”
师父已经好多年没有出山了。
以前不管身份多高贵,提出的报酬多丰厚的达官显贵都请不到他老人家。
甚至逼得急了,他还能今天这个村子,明天那个山头的到处隐居,主打一个谁也别想让我出去。
但,今天他突然进城来了!
还是十几年来的第一次。
姜绾知道,是因为她。
师父心疼她,舍不得她为失去老夫人而难过。
虽然他这会儿还看似骂骂咧咧的:“臭丫头,死抱着我的包袱做什么?想霸占我的宝贵药材啊?”
“师父,您吃饭了吗?我去给您下碗馄饨好不好?”
“就只有馄饨?”
“您想吃什么?都有都有!”
“哼哼,我不要你做的,我要吃那木头做的。”
那“木头”正被惊喜冲刷着,如梦似幻地跟在他们的身后。
忽见老人家扭头看来,他难得局促地说:“我做的不好吃,但家里有厨师的,要不……”
“显摆着你有钱请得起厨师啊?我就要你做的!”
轨道人抬了一下下巴,像个无理取闹的家伙,一双滴溜溜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战霆骁。
战霆骁忙道:“行!我这就去学。”
然后,对姜绾点了一下头后,转身大步往厨房去。
轨道人看着他的背影,毒舌评价:“人高马大,脸蛋儿还行!就是人傻了点!臭丫头,你当初丢下我,就为了他?”
“怎么可能呢师父?”
姜绾苦笑道:“我为什么进城您不是最清楚的吗?”
“哼哼,但你突然说要嫁人,我却是万万没想到的!”
不过,老人家也只是嘴上念叨而已。
这会儿被姜绾领着,已经到了客房。
他从大包袱里拿出仅有的,那套充满岁月感的黑色中山装后,进浴室去了。
再出来时,已经成了一个不开口就很神秘很高大上,一开口就很毒舌的老汉。
战霆骁正好端了跟厨师学做的馄饨上来。
他抬眼瞟了一下那馄饨:“小子,没给丫头做过饭吧?”
“……是。”上回做的根本没法吃。
所以不能算。
轨道人斜眼看着他:“连饭都不会做,凭什么娶我们家丫头?”
“我会学习。”
“师父!”
姜绾尴尬地扯了一下老人家的衣角,提醒道:“我们离了。”
【所以,别再说这些话了呀,尴尬!】
可是——
老人家一拍额头,恍然想起:“啊对,这臭小子抛弃你了!”
“不是!”
“不是!”
姜绾和战霆骁异口同声。
对视了一眼。
姜绾更正道:“是我抛弃的他!”
“我没有抛弃她。”战霆骁也悄声解释。
可,他的解释被老人家选择性忽视了。
他笑呵呵地问姜绾:“你主动抛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