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宁抿着唇,不知该如何接话。
应该说,她还没有想明白,自己该用什么身份跟石原卿相处。
自懂事起,她身边就只有王少甫的身影。
闺阁中时,无论是外出骑马打猎,赴宴交友,还是在家中读书习字,她的交际圈,被他管束的死紧。
成婚后,夫妻恩爱十五载,蜜里调油,如胶似漆。
如今细想起来,除王少甫外,她从没有跟其他同龄的世家公子走近过。
石原卿不算,那会儿他年岁确实小,他们都拿他弟弟看待,石家和谢家又是通家之好……
总之,在不知不觉间,王少甫包圆了她所有记忆。
不仅仅是少女情窦初开的爱恋。
而是所有。
他亦师、亦友、既像沉稳可靠的兄长,又是温柔包容的伴侣。
不动声色地,把其他有可能接近她的人全部驱逐。
她身边的人是他,心里的人是他,过往记忆中的也是他。
如果没有出这些变故,她未来的每一天,目之所及的男人,也只会是他。
谢安宁眼里从没看过除王少甫以外的男人,更别说是谈及情爱。
如今已经明确表露心意,字字句句,都能拎出来当情话。
谢安宁根本不知道怎么办,她僵硬的站在那儿,像个还未出阁,同外男相处时,手足无措的小姑娘。
见她如此情状,石原卿心中不仅不恼,反而长舒口气。
——总算不是一副长姐如母的姿态了。
他没有挑破她的紧张尴尬,而是拉着她坐下。
“你别拿规矩礼仪说事啊,今日除夕夜,情况特殊,咱们同席共饮也不算逾矩,”
石原卿拎起酒壶,问:“喝酒吗?”
“……”谢安宁抬眸看他一眼,摇头:“不喝。”
那眼神复杂到让石原卿忍不住笑出声。
“想什么呢?”他给她斟酒,“只管喝,我不算磊落君子,也干不出那么没品的事来。”
泱泱盛世,平民百姓家都三不五时要小酌几杯,世家大族们更是宴饮成风,谁家都有几个不外传的酿酒秘方。
身为将门虎女,哪有不爱饮酒的。
但谢安宁还是没有端起酒盏的意思,倒也不是怀疑他的人品,会酒后欲行不轨。
而是,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经很不像话。
再饮上几杯酒,那真是……
见她不喝,石原卿也没有勉强,自斟自饮了一杯,便也撂下酒壶,没再碰。
两人相对而坐,一顿晚膳用的很是安静。
外头是时不时传来的爆竹声,宫里这会儿想必也是热闹极了,帝王摆宴,多好的机会。
今日能入宫的,无一不是肱股之臣,达官显贵。
而这人却在这儿跟她耗着…
她想了想,问:“今日除夕,你一天都没有回府?”
石原卿道:“他们知道我在查案,三日期限并不是秘密。”
他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直接在衙门歇下,不回家是常有的事。
这是为陛下分忧,家人不会不理解。
甚至,连案子的个中细节,都不会过问。
谢安宁颔首,没再说话。
石原卿抬眸看了她一眼,眼底溢出几分笑意。
“还有,”他伸手给她夹了一筷子藕片,平静道:“我爹娘都知道我的心思,你入了大狱,我若能安心回家,在他们眼里才是奇怪。”
!!!
谢安宁险些没握稳筷子,愕然抬眼望了过去。
入目就是他满是笑意的眉眼。
四目相对,石原卿眸底笑意愈深,“以我这个年纪不肯点头成亲,总要给家中二老一个理由。”
至于是什么理由…
“你是知道的,我打小就不太会撒谎,自然是实话实说了。”
他说的坦然极了,透着股子无所顾忌的痞气。
谢安宁呆了一瞬, “……你说了?”
“那你爹娘就任你、…如此…如此…”
‘惦记人妻’四个字,她属实难以启齿。
石原卿却是点头点的痛快,“他们管不动我。”
他打小主意就正,坚持要习武从军,老爷子就管不动。
后来弃武从文,也是他自己下的决定。
如今这把年纪了,脾气更是改不了。
谢安宁满脸复杂。
最疼爱的幺儿,为了一个年长五岁,已成他人妇的女人,多年不娶。
石家二老会怎么想?
“安宁?”
她久久不语,石原卿猜到她想什么,不由道: “我不成婚是自己的决定,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别把责任往自己头上揽,更不要觉得对不起我,对不起我爹娘,石家不靠我传宗接代,我上头还有俩个兄长,他们不缺孙子抱。”
“前两年老两口还时不时劝我成婚,这两年他们已经看开了,说是等我年过而立依旧不肯成亲,就给我过继兄长的子嗣,不让我死后……”
“噤声!”谢安宁蹙眉,“今天这样的日子,说的什么晦气话!”
被她喝斥,石原卿一愣,旋即又是笑:“我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你和离的消息,是我娘跟我说的,”石原卿笑道:“你前脚刚回谢家,后脚我娘就得了消息,连夜喊我过去,你猜她跟我说了什么?”
“……”谢安宁神情渐渐发木。
石原卿继续道:“结果第二日,贵妃赐给你六个男宠,我娘……”
“行了,”谢安宁往嘴里塞了一筷子八宝鸭丝,“不说了,用膳吧。”
被打断的石原卿声音一顿。
一眼不眨的看着对面‘专心’用膳的女人。
良久,他微微一笑,道:“安宁,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我的父母、兄弟、家族、前程、都不会是你我之间的阻碍。”
“你不愿嫁人,正好我对谢宅怀念已久,我可以搬进去,什么名分你看着给,只要你肯点头要我,男宠也好,入赘也好,我都行。”
“总之,只要你点一下头,谁都不能阻止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