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小子，不老实啊。
    时时刻刻都想着占便宜。
    驿站里的人便宜都想占。
    你知不知道，大明就亡在一个驿卒的手里？
    难怪当了几年巡查御史，就能攒百万家产。
    再让他搞几年，还能得了？
    “小人不敢。”
    路楷神色一凛，哪里不知道自己一番话惹周礼生气了。
    “噗通”一声，又跪了下来。
    一旁的士兵早已见怪不怪了，纷纷转头当没看见。
    周礼也清楚，明朝已经烂了，从上到下都是。
    所以，后来张居正才会改革。
    实在是不改革不行啊。
    “行了行了，你起来吧。让外人看到，我又得灭口。”
    周礼不耐烦说了一声。
    他懒得管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但几十年后满清入关的惨剧，光从史书上看都触目惊心。
    这还是清朝修了几十年《明史》粉饰过的，现实只会更加残酷。
    再加上西方已经开启大航海数百年了，在世界上到处圈地跑马。
    要不要做点什么？
    路楷见他说着说着突然发呆起来，赶忙起身，不敢再说话了。
    “于贵拜见老爷。”
    正在这时，驿站外又来了一帮人。
    赶着马车，马车上装着大大小小的箱子。
    为首的于贵作管家打扮，跟着十几号家丁。
    显然，他们都是路楷的人。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路楷问道，“可有一百万两？”
    “不多不少，刚好一百万整。”
    于贵躬身回道，“因老爷要的急，还向钱庄拆借了二十万两。
    要变卖九成的田产才能还上。
    夫人为此吵闹不休，老爷，还请您早作准备。”
    “妇道人家懂什么？”
    路楷心中烦闷，“我自会向她解释。”
    回头又向周礼讨好道：“周大侠，你要不要检查一番？”
    周礼笑道：“这些钱又不是我的，检查什么？
    我们一路北上，早被沿途的眼线看见，恐怕皇上已经知道你路大人满载而归了。
    弄虚作假，只会让皇上怀疑是你私吞了。
    到时候，满门抄斩的又不是我，我怕什么？”
    路楷听得心头憋屈，又不敢反驳，只好亲自去检查那些箱子。
    他的管家于贵倒是偷偷瞥了一眼周礼。
    这年轻人看着平平无奇，怎么老爷似乎在听他吩咐？
    莫非，是哪位阁老的公子？
    “于贵，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帮老爷的忙！”
    路楷转过身没见管家跟过来，怒斥一声。
    “来了，老爷。”
    于贵抛开脑中的念头，命家丁打开箱子。
    不一会，路楷安下心来。
    “晚上，趁着夜色，让你的人处理掉假箱子，最好别让人发现。”
    周礼觉着事情恐怕不会这么顺利，还是要早点清除痕迹为妙。
    “小人知道。”
    路楷闻歌知雅意。
    “还有，不要让他们乱说。”
    “周大侠放心，这些人都是路某的家乡人，口风很紧的。”
    周礼诧异地看着他。
    这老小子果真心思缜密。
    连家里的下人都是他的乡党。
    真有一套。
    很快，驿丞派人端上热腾腾的饭菜，便是酒也备好了。
    周礼没让众人喝酒，吃了些饭菜，就各自回房了。
    驿站本就不大，几十人在这里，当然拥挤。
    那些士兵数十人分在一间房内，还有一些在外面守夜。
    周礼有一间单独的房间。
    早被驿丞派人打扫干净，就连被褥都是新的。
    他端坐在床上，打开五感，以防有意外事情发生。
    路楷的管家和家丁，已经拉着三分之一的假箱子上路了。
    这自然是路楷授意的。
    为了自己的小命，他千叮咛万嘱咐，切不可留下蛛丝马迹。
    眼看着车队走远，路楷也回房休息。
    ……
    管家于贵走出去老远，命家丁拿出铁锹，在地上挖了个几米深的坑。
    “把箱子都丢下去，然后埋上土。”
    不一会，所有的箱子全部被丢进深坑。
    家丁们一下一下填着土。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于管家，你这是在干什么？难道你家大人连皇上的银子也要黑吗？”
    月色下，远远走来一群锦衣卫，大约四五十号人。
    于贵哪料得这里还会来人，一时呆立在原地。
    完了，被发现了！
    但他好歹跟着路楷见过世面，勉强止住颤抖的身躯，
    “张千户，小人只是替我家大人处理掉家里的废弃物料罢了。
    怎么能说黑陛下的银子呢？
    给小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欺瞒圣上啊。”
    张千户嗤笑一声：“是不是废料，打开便知。我一路跟着你们来此，还能不清楚吗？
    你把我们锦衣卫当什么了？嗯？！”
    于贵的心沉到谷底。
    路楷告诫过他，不得打开箱子。
    他一直很听话。
    有些事情，不该知道的，一定不能知道。
    不然，会惹上杀身之祸。
    但老爷这般郑重其事交代要处理干净，里面的东西肯定不同凡响。
    现在锦衣卫找来，又该怎么处理？
    “打开箱子。”
    张千户命令手下一拥而上。
    如能找到路楷私藏属于陛下银两的罪证，就能立即将他捉拿下狱。
    搞不好，还能拖点人下水。
    “不能打开。”
    于贵和家丁连忙挡在前面。
    “怎么？你一个家奴也要阻拦锦衣卫办事吗？”
    张千户冷笑一声，“不用管他们，只管打开箱子。”
    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将一众家丁打翻，冲了过去。
    “张千户，你行事这般蛮横，不怕我家老爷参你一本吗？”
    于贵色厉内荏说道。
    “该担心的是路大人。若被本官找到罪证，他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张千户显得胸有成竹。
    路家这些日子找钱庄拆借银两的事情已被他探知。
    然后一路跟着于贵出城。
    因驿站人多，不好跟的太紧。
    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但于贵在驿站一定见过了路楷，且做了一番部署。
    不然，为什么马车都不一样了？
    里面一定有阴谋。
    只要抓到路楷的把柄，再报上去，岂不是大功一件？
    “千户大人……”
    锦衣卫在前面喊他。
    “什么事？”
    因离得远，张千户并不知道箱子里面是什么。
    “你最好过来看看。”
    那个锦衣卫似乎发现了出乎意料的事情。
    “做点事情都大惊小怪，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张千户边走边骂。
    还能有什么意外？
    他不以为意走近一看——
    箱子里面全是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