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早膳,皇帝拍了拍谢润的肩膀:“朕今晚来看你和陶陶。”
谢润大大方方笑着:“那皇上正好陪着妾身赏赏月,已经有许久没好好喝茶了。”
“可不是?”皇帝也有些唏嘘。
自登基后,他也忙的昏天黑地。
前朝的事情还处置不过来,后宫他亲娘还给他作妖。
这会听到谢润提起喝茶赏月,还真有些盼着。
他抬手:“让御膳房再准备两壶好酒,等朕晚上来喝。”
谢润带着人行礼送皇帝离开。
夕阳将落时分,皇帝带着人如约来了昭和宫。
昭和宫四处都透着喜气。
皇帝一进来,见树梢上还挂着精致的灯笼和绸缎,看起来精致华美。
廊下还摆着几株挂了果的金桔树,看起来暖意融融,不由会心一笑。
他才踏入门槛,便道:“今日你倒是费了不少心思?”
谢润带人出来要行礼,被皇帝一把扶住。
“如今在你宫里,不必如此多礼。”
说着就把人扶起来了。
谢润知道皇帝不是爱说假话试探人的人,也就听了他的话。
“妾身想着皇上连日劳累,好容易得了一日休息,自然想见些喜庆精致的,便让人把昭和宫布置了一番。”
“美酒好菜已经备上,今日皇上可不许喝醉,不然皇后娘娘责怪起来,妾身可不敢再有下次了。”
皇帝拉着她的手,笑道:“你只怕她怪罪,倒是不怕我了?”
“都怕。”谢润老实道。
皇帝忍不住笑道:“我就说陶陶是像了你,看似一派温和乖巧,其实一肚子黑水。”
谢润装听不懂,睁着双澄澄清的眼眸道:“皇上夸妾身肚子里全是墨水?”
“妾身还真是羞愧,偏偏没读几本书,当不起皇上的夸奖。”
“不过妾身以后定然监督陶陶,让他和皇上一样,学一肚子墨水。”
皇帝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越发顽皮了。”
谢润:“这不都是皇上教的好吗?”
两人用了膳,又携手在宫殿前院散步,并没让宫人们近身跟着。
回头时,一盏盏灯笼被点亮,落在谢润侧脸,洒落一片余晖,朦胧中尽显温柔。
皇帝忍不住抬手想抚摸一下她的侧脸。
但想到如今是在外面,手又一顿,滑落时碰到谢润长长的眼睫,指腹传来细密的刺感。
谢润一脸茫然的看向皇帝,“皇上,怎么了?”
好好的,蹭她的眼睛干什么?
皇帝干咳了一声:“没什么,朕是看你脸上有东西?”
谢润半信半疑,抬手在脸上摸了摸。
皇帝:“已经帮你拿了。”
谢润:“皇上下次提醒妾身一句,好歹让妾身有些准备。”
皇帝一本正经道:“嗯。”
他特意转移话题:“怎么不见你戴耳坠?”
谢润:“那东西坠着耳朵累,妾身嫌麻烦,就没戴了。”
她厚脸皮道:“妾身今日只扫了眉,并没有妆点,不用耳坠更显得清雅脱俗。”
皇帝听她自卖自夸,虽然知道谢润说的是实话,还是忍不住笑了。
“你……哪有如你这般自己夸耀自己的?”
谢润:“皇上如今可不就见到了?”
皇帝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又很快就放开了手。
谢润才反应过来,皇帝已经一本正经的把手落在后背,腰背挺直,满脸正色。
谢润:“……”
装!
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还搞起纯爱来了?
谢润心里嘀咕,就拉着皇帝去早就准备好的东苑小酌赏月。
皇帝虽然在赏月,但视线总是不自觉地落在谢润白嫩无瑕的面颊上。
谢润递来刚温好的酒,“这是御膳房新酿的荔枝桂花酒,如今还没到桂花树开的时节,这时的桂花独有一番风味,妾身代皇上尝了一口,还算不错。”
皇帝端着酒杯喝了一口,浅浅尝着。
谢润则是在一旁泡茶,准备品一品新送来的茶叶。
两人偶尔聊一句,只觉时光静好,岁月温和,竟也能把前朝后宫的琐事都抛在脑后。
皇帝给谢润也倒了一杯:“一人喝酒没意思,你也陪朕尝一尝。”
谢润看了眼:“也罢,那妾身就陪着皇上尝尝。”
她动作斯文的端着杯子,浅浅尝了一口。
这酒入口绵和,片刻后却有一股辣劲上头,直把谢润冲的面颊发红。
好似上好的凝脂白玉被胭脂涂抹,在灯下有股难言的妩媚清纯之感。
皇帝喉结滚动,把谢润扯入怀里:“酒量还是这么差。”
谢润拿着帕子擦手:“妾身这不是舍命陪君子?”
皇帝的手落在她的腰间,嗓音沉了几分:“既然舍了命,不如再舍身?”
谢润被他调戏一番,唇角不由染笑。
那酒意晕开的红和妩媚直往骨子里透。
“那就再舍一会?”
只是她刚说完,就听到外面有声响。
“什么声音?”
皇帝能当听不见,谢润却不能,毕竟是在她的宫里。
淡桃从一旁出来,暗暗发恼:“娘娘,是花充仪要求见皇上,说有大事要禀。”
谢润看向皇帝,嘴角的笑意愈盛,眼眸透着几分看好戏的意思。
皇帝原本含情带笑的眼眸也暗了下去,眼底还有几分恼意。
“她能有什么大事?”
“让她回去。”
淡桃行礼应下:“奴婢这就去。”
很快,昭和宫外的声音就没了。
皇帝和谢润以为都到此为止。
谁料没过多久,淡桃苦着一张脸出现:“皇上、娘娘,花充仪一直守在门口,说皇上不见她她就不走。”
“奴婢们劝了许久,她半点不听,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来和皇上请旨。”
皇帝的脸肉眼可见的黑了下去。
“她的脑子是忘在了重华宫吗?连朕的话都不听了?”
在一旁伺候的人都被皇帝一句话吓得瑟瑟发抖。
还是十安公公站出来:“皇上,不如老奴去劝劝花充仪?”
“花充仪估计也是遇上事情,一时不知所措。”
皇帝沉声道:“去吧。”
“若她再闹,就把她送去凤仪宫,让皇后看着处置。”
谢润心里为皇后默哀两秒。
等等,这个时辰,皇后应该还在伺候太后。
今日皇后为表孝顺,特意亲自在慈宁宫伺候太后,还留宿在慈宁宫。
十安公公得了皇帝旨意去安抚花充仪。
花羽之前看是淡桃来传话,以为是皇帝受了昭淑妃的挑唆,才不愿见她。
这会十安公公来了,她也怕真的惹恼皇帝。
花羽的语气软和了几分:“是我不知分寸打搅了皇上和谢姐姐,只是若非是有急事,妾身是断断不敢如此放肆,还请公公替我说两句话,好让皇上莫要怪罪。”
十安公公笑吟吟的,看着十分好相处:“这是自然。”
十安公公怕再生是非,还让自己的徒弟专门给花充仪掌灯,一路送她回去。
花充仪原本是想着要不要把手上的东西交给十安公公。
可看十安公公的徒弟掌灯引路,心里估量了一下,觉得自个在皇帝心中还有些分量。
若明日找机会再送一趟,或许就可以见到皇上了。
她心思一转,就没提起这件事。
花充仪来这一趟,皇帝的好兴致被毁了一半。
还是谢润兴致一来,带着皇帝四处挂灯笼,累了会,才消了气,心绪平和些。
晚上,自然少不了一番缠绵折腾。
第一天一早,皇帝心情畅快的去上了早朝。
下朝后又准备来昭和宫用膳。
谁知道遇到了半路堵人的花充仪。
皇帝看到她,心情就不太愉悦,“你怎么会在这?”
花充仪怯生生道:“妾身等了皇上许久。”
“等朕有什么大事?”
花充仪没听出皇帝话里的嘲讽,立马道:“皇上,妾身没撒谎,妾身是真的有大事要禀!”
大概是经历的事情多了,皇帝这会看向花充仪的眼神也十分淡漠。
“说罢。”
花充仪立马喊了身边的宫女上前递上一个包裹。
“皇上,昨日妾身学着昭淑妃清理宫中杂草,想种上些新的花,谁知道却在土里挖出了这个!”
皇帝还没开始头疼,十安公公等人已经不忍的闭上了眼睛。
皇帝面色沉了几分。
花充仪还在自顾自道:“妾身让人打开了这东西,里面竟然藏着一瓶包裹严实的断肠草粉。”
“妾身还让太医查了,确定是鹤顶红无误才敢来向皇上回禀!”
花充仪顶着一张渴望被皇帝夸奖的脸,还强行克制住嘴角的笑。
她只当她这次发现了脏东西,还能立个功劳。
却没发现皇帝的脸色一点点黑沉下去。
“这么看来,朕还真是要好好赏赐你?”
花充仪谦虚道:“妾身只担心皇上,不敢要求赏赐。若后宫有人利用这些脏东西害人,不知得起多少风波。”
“还请皇上彻查此事,定不能放过一个可疑之人。”
皇帝深吸一口气,压下在胸口横冲直撞的怒气,叫了句:“十安,把东西收起来,待会找太医院的人来调查。”
十安公公低着脑袋:“是。”
皇帝又道:“既然重华宫翻出了这些毒物,就不适合居住。”
“你明日搬到禅云轩去,待朕让人把重华宫重新修整了,你再搬进去。”
花充仪有些茫然的看着皇帝。
皇帝对王府的老人厚待,但凡能上九嫔的都专门让独居一宫。
如今正好六宫全都有个九嫔以上的高位。
皇帝忽然让她搬出重华宫,住在还不知道在哪的禅云轩,怎么听都不像是赏赐,倒像是……惩罚?
对上他那双黑沉的眼睛,花羽心里的疑惑一时间也不敢问出口,便只能道:“妾身遵命。”
她让身边的宫女把东西递给十安公公,便带着人离开了。
花充仪确实不会看脸色,但她也有点基本危机感。
直觉告诉她,再待下去,可能就不只是挪宫那么简单了。
皇后在慈宁宫侍疾,不需要各宫妃妾前去请安。
谢润今日睡了个美滋滋的懒觉,才让人准备皇帝早膳要吃的东西。
心情一好,整个人都是容光焕发的,连看到儿子淘气都不生气。
她正想着让人剪几支色彩鲜艳的花来插瓶,就看到面色黑沉的皇帝。
谢润心里一个咯噔,心想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
她上前帮着皇帝净手擦脸,“皇上这是怎么了?”
谢润有点怀疑皇帝是在早朝上被哪个大臣给气到了。
皇帝默不作声的净着手,四周气压都低了许多。
过了半晌,“十安,你给说说。”
就花羽办的这些蠢事,皇帝都懒得开口说。
他都嫌说出来丢人。
十安公公只能硬着头皮上来解释:“回娘娘,今个在路上遇到了花充仪,说她学着娘娘整理宫殿,谁知道在重华宫的花坛里挖出了用盒子装着的断肠草粉。”
“花充仪担忧宫里有奸毒之人,才特意来回禀皇上。”
“皇上心疼花充仪,特让花充仪先挪到禅云轩居住一段时日。”
谢润是个通透人,十安公公一说,她顿时就猜透了前因后果。
她忍了又忍,试图替花充仪说两句话。
谢润:“皇上,花充仪……”
皇帝静静睨着她,似乎在等着看谢润能替花羽说出些什么好话。
谢润被他盯的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倒入皇帝怀里。
昨日后宫清理宫苑的不少,挖出东西的也不在少数。
可各个都悄悄把东西给毁了,只当没这回事,没激起半点涟漪。
皇帝皇后知道了,也只当做不知道。
毕竟皇帝才登基,这六宫底下埋的不可能是他的人的东西。
就算挖出些东西,也不可能和皇帝的人扯上关系,反倒是顺势销毁,也当是替太上皇擦了屁股。
可偏偏花充仪不一样。
她挖了也就挖了,还特意送到皇帝面前看,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好事。
她这一堵,把重华宫底下挖出断肠粉的事情闹出来。
皇帝还不能不管。
可若真管了,皇帝难不成还去算他老子的烂账?!
谢润完全能想到皇帝这会心里有多郁闷和烦躁。
直到用完早膳离开,皇帝的心情一点都没纾解,带着一肚子怒气去了御书房处理事情。
等皇帝一走,谢润再也不克制,抱着儿子笑。
“你说花充仪……她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别说谢润,身边伺候的人也都跟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