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
蒙骜迈着虎步走入太尉府,刚进门就怒骂道:“我看你就是过了几天太平日子,不知道几个几了??”
恶夫闻声从房中走出,远眺看着蒙骜怒气冲冲而来,笑道:“老爷子,谁惹你了...怎这么大的气??”
蒙骜走到近前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这太尉是吃的盆满钵满,全然不顾我们这些老东西死活啊!”
“说!”
“赵国都是苟延残喘了,为何不攻?”
说到此处,他话音一顿,脸色也变得阴沉了起来,“难道...你忘了赵国对我秦国之辱...大王之辱了吗?”
恶夫先是一愣,随即哈哈一笑,朝着蒙骜拱手道:“老爷子别发火,我怎会忘了赵国对大秦的种种挑衅?可眼下暂且留其一命,未必不是更好的选择。”
蒙骜脸色依旧铁青,粗声喝道:“我当初领军数十载,与赵国交战不知多少回合,其也曾对我秦卒行狠辣手段,致使无数大好儿郎丧命!你既身居太尉之职,若不趁此良机把赵国踏平,还算什么秦人?”
恶夫收了笑意,正色道:“上将军且听我一言。灭赵虽易,但咱们的规划却不止于此。如今枢密院还在磨合,新式军备也处在要紧关头。”
“况且,对方送来矿山和岁贡,以此设计,敢保比那刀兵砍杀来的残忍。再说了,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如此大片土地,谁来治理?”
蒙骜一时被噎住:“矿山、岁贡?哼,杀了他们,这些东西不还是咱们的?满朝文武,还治不了个赵国?难不成...你是真怕了那个李牧?”
恶夫微微摇头,言辞里满是算计:“用‘岁贡’的法子,不断消磨他们的国力和军力,届时便能不费吹灰之力,不必损伤太多秦军。”
“原本没韩魏两国,就让朝臣们忙到不可开交,更别说如今将齐燕收归,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有的时候啊,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淡。”
“你我同为武将,征战杀伐倒是痛快了,可将其收归治下之后呢?总不能任由其纷争不休,致使朝堂劳心费力吧?”
蒙骜脸上阴晴不定,眉头紧皱,他虽是武将出身,可也明白,军队一旦夺取大片新地,就得有相应的官吏、法令、钱粮来维持秩序。否则便陷入无休止的叛乱与消耗,最终反倒拖累大秦的根基。
他狠狠一甩袖子,沉声开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苦点累点不应该吗?坐着发号施令再怎么也比咱这些刀口舔血的好!”
恶夫微微一笑,神情并不恼:“上将军,人力有穷时,这件事我已经想好解决办法, 且耐心等待些许时间。”
“什么办法?”蒙骜冷哼一声,“你小子说得倒是轻巧,想要解决官吏短缺,可非一日之功。”
“难...却也不难!”恶夫不慌不忙地靠近一步,神色带着几分狡黠,“开个科举,各部门出试题于民间选才便是。”
这件事他早就计划好了,从先前冯劫、孟灿等人吵闹着要休假,朝廷官吏人手短缺的弊端就已显现。
暂时不灭赵、楚的根本原因也是在这,韩魏尚且没有吃透,这又来了齐、燕,是真的忙不过来了。
眼下时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始皇帝和自己还没到二十岁,万万不可急于求成,在走上秦二世亡的老路,务必要将六国旧民拧成一股劲才行。
蒙骜骤然听见“科举”二字,微微一愣。作为久经沙场的老将,他对“选拔官吏”这种事并不算在行,但本能嗅到这里头所潜藏的巨大变局。
“开科举?”他下意识地咀嚼着这三个字,随即皱眉道,“要从民间选才,给个官身,倒也不是没先例……可咱们秦国素来功过分明、军功爵制为尊,岂能轻易擅改??”
恶夫闻言却不紧不慢,神色颇带笃定:“这正是咱们‘大秦一统’后的新思路,随着地盘越来越大,治理的事务也越来越复杂,远不足以填补官吏人手的缺口。”
“大秦行军功制,练就了虎狼之师,可盛世此计反倒会成了累赘,重武轻文不可,重文轻武也不行,当双管齐下,互相制衡。”
“哼,这事儿可不小。”蒙骜凝眉思索,最终冷声道,“你就不怕朝堂上的老家伙们骂你胡来?毕竟咱们自孝公、商君变法以来,军功就是根本。”
“自然有阻力,但因他们阻碍就不做了?”恶夫轻描淡写地答道,“更何况,科举一来并不破坏军功奖惩之制,二来也只是补足朝廷文吏短缺的问题。”
“武者可用军功制逆天改命,文人自当也开一条通天路!”
蒙骜听得半懂不懂,但能隐约感到,这“科举”背后牵扯的绝不仅是简单的“选官”,而是一场革故鼎新的大动作。
半晌后,他只得收起多余的言辞,沉声道:“罢了,此等朝政大事不是我能随便置喙的,你要如何折腾,都随你便。老夫只管盯着赵国……等你们挑好了官吏、备好了后路,就尽快下令开战。”
恶夫听他松口,面露笑意:“谢老将军体谅,且耐心等待,磨刀不误砍柴工,将来仗多的就怕您这身子骨顶不住!”
“笑话,老夫再战十年不成问题!”蒙骜脸上露出一丝自信之色,抬手拍了拍胸脯。
“那就一言为定。”恶夫含笑拱手,“再熬个一年半载,就能暂时缓解官吏匮乏的问题。到时候,您若想领兵杀到哪都行!”
蒙骜满意地点头,又想起什么,沉声提醒:“对了,你可要谨慎,变法不是小事。莫要让那些世家门阀钻了空子——这天下可不乏擅长阴谋诡计之辈。”
“这个上将军放心,”恶夫自信地应道:“眼下只是临时之举,先抽调一些人维持朝堂运转,待来日一切完善妥当,自会有后手解决这些问题。”
如今这个年代能识文断字者,皆是来自权贵或富庶之家,恶夫也知此时开科举恐会拉开世家之始,但也是无奈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