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般浓稠,南疆城,沈府内,万籁俱寂。
初夏的微风裹挟着丝丝温热,肆意穿梭在庭院中。
书房门外的凉亭内,沈容芷一袭米白色锦袍,发丝凌乱的披散在肩头,形容憔悴。
他面前的是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壶,有的已经空了,歪歪斜斜的躺着,有的还剩些许残酒,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芒。
他眼神空洞,直直的盯着手中的酒杯,恍惚中,仿佛从那琥珀色酒液里,看到了苏汐月绝美的俏脸和甜甜的笑容。
良久之后,他缓缓举起酒杯,将那酒液连同往昔的回忆,一同吞进腹中。
酒水顺着他的唇角缓缓滑落,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他却浑然不知。
微风拂过,几片花瓣随风飘落,落在他的肩头。
他身子微微一颤,仿佛被这花瓣唤醒了一般,取了那花瓣置于掌心。
伴随着喉间那窸窸窣窣的呜咽声,他低声喃喃自语。
“月儿,是我错了,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沙哑,言语间掺杂着无尽的痛楚与悲凉。
眼泪不知不觉的划过脸颊那一刻,他又伸手拿起酒壶,用力拔开瓶塞,酒液飞溅而出,洒落在石桌上。
他却不管不顾,只是一个劲儿的往酒杯里加着酒。
“哥!”
沈安禾气喘吁吁的冲进门来,夺过他手中的酒壶,含泪颤声道。
“嫂嫂真的要把孩子打掉,嫁给杜希孟了,你快去看看她吧!”
“再晚,就来不及了,我求你了,你快别喝了,醒醒吧!”
沈容芷隆起上眼皮,眸光晦暗的鄙视着沈安禾,那模样就好似看到了他这辈子最深恶痛绝的敌人。
“谁让你来的,滚出去!”
“我不是你哥,我没有妹妹,没有父亲、母亲。”
“你滚!”
他歇斯底里的嘶吼着,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的摔在地上。
沈安禾惊恐的后退一步,随即又双膝一弯跪倒在地上。泪光潋滟道。
“哥!你真的要为了她舍弃自己的孩子吗?”
“她都死了,你放过自己,放过嫂子,也放过你们的孩子吧!”
沈容芷眸色一冷,泪水再次破眶而出。
他侧目恨恨的俯视着沈安禾,一字一句吼道。
“是谁告诉你她死了的?”
“她没有死!她不会死!”
“就算是她死了,她也是我沈容芷这辈子唯一的女人!”
沈安禾闻,莫得跳起身,嘲讽似的冷笑道。
“沈容芷,你可不可笑!”
“你为何不问问你自己,你真的有那么爱她吗?”
“你若是真的爱她,那日会眼睁睁的看着她掉下悬崖吗?”
“你早就不爱她了,你只是不服输,不甘心罢了!”
“夜景湛为了她可以舍弃性命,他才是真的爱她!”
沈容芷闻言,不由得怒目圆瞪,双眸猩红一片。
他踉跄着一步步逼近沈安禾。
“你闭嘴!你懂什么?”
“我爱她!”
“你知道我有多后悔当初没有跟着她跳下去吗?”
说罢,他忽的身子不受控制的一歪,重重的跌在地上,昏睡了过去。
翌日正午,沈容芷如行尸走肉般,在街上幽幽的晃荡着。
红拂楼的老妈子说,祁雪萌被苏墨尘带回了沈府。
他不禁有些担心,苏墨尘若是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他作何感想?
穿梭的行人从他身边熙熙攘攘的掠过,他却依旧好似旁若无人般的向苏府的方向走着。
街道的另一头,一支迎亲队伍与他相向而来,吹吹打打的好不热闹。
他这才如梦初醒般的抬眸望去,看到的正是身着喜服,得意洋洋的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杜希孟。
他不由自主的驻足,眸子凝视着那迎亲队伍后的花轿,轿帘随风浮动,隐约可见里面坐着的那个盖着红盖头的娇俏身影。
是顾未央吗?
她真的要嫁给那个南疆城出了名的纨绔了吗?
想到这里,他身子不受控制的上前一步,拦在杜希孟的马前。
“沈大人,小的今日娶亲,还望您行个方便,让个道可好?”
杜希孟挑着眉,若有所指的笑道。
沈容芷面色一沉,转念想到,即便是顾未央真的嫁给了他,又与他有何干系呢?
于是,他侧身,后退,让出足够宽的距离,给那迎亲的队伍通过。
迎亲队伍继续前行,花轿行至沈容芷身侧时,轿帘被掀开。
顾未央那双红肿的眸子,含泪直直睨着他,眸色里溢满了绝望和凄苦。
沈容芷面无表情的目送着她离开,自己一个人站在原地许久许久,这才继续缓缓向苏府迈开了步子。
“沈大人!”
吴霸天忽的飞身落在他面前,毕恭毕敬的低下身子。
沈容芷抬眸蹙眉,冷冷的眯着他。
“何事?”
吴霸天眉宇间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喜气,神秘兮兮道。
“小的得到了一件宝物还请您鉴赏一番。”
沈容芷薄唇一紧,俊脸上霎时间溢满了杀气。
“你觉得我见过的宝物少?还是我在这个时候会有鉴赏宝物的心情?”
“滚!”
吴霸天却依旧赔着笑脸。
“您还是先看看吧,”他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一块白色的玉佩,双手奉到沈容芷跟前,“等您看完了再决定让不让小的滚。”
沈容芷漫不经心的侧目瞄了一眼。
目光离开的一刹那,他忽的瞪大了眸子,整个人都如被唤醒了一般,惊愕得回眸仔细审视着吴霸天掌心里的那块白色玉佩。
那不是苏汐月之前还是皓月公主之时,时常佩戴在身上的凤佩吗?
他俊脸上掠过一丝喜色,大手不由分说的将那玉佩接过来,握在掌心里。
“是月儿的玉佩,你在哪里找到的?”
“她现在怎么样?她还活着吗?”
吴霸天谄媚的笑着打趣道。
“沈大人这一连串问题,问的小的都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了。”
见沈容芷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他这才将他发现玉佩的经过给沈容芷仔仔细细讲了一遍。
“沈大人,现下那赵二流就在殇河下游的青岩镇,被咱们的人控制着。”
“可要小的命人将他带来见你?”
“不!”沈容芷喜出望外的摆摆手,“我过去,我现在便亲自到青岩镇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