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夜,濑户内海海面上。
正如昨天两仪式所安排的,现在的她正带着麻陶和苍崎橙子坐上一艘小船,朝严岛神社前的海上鸟居赶去。
直到来到鸟居面前,两仪式便说道:
“这便是那个异界的入口了……接下来,我将为诸位打开大门。”
说着,两仪式便抬起手指朝面前空洞的鸟居轻轻一点,原本隐匿的结界便瞬间显露出来。
这是一种由无数符箓和阵法构筑而出的结界。看似杂乱无章的堆料,实则内部环环相扣,坚固无比,功能也是非常齐全,显然这个结界的构筑者考虑的相当周全。
然而就是这样复杂的结界,此时却在两仪式轻车熟路的操作下层层剥落,最终显露出结界内部的神之领域。
这是一片透露着古老气息的领域:繁星点缀着漆黑的天幕,周围被无数高大的鸟居环抱,围成一个近似圆形的空间;此地水面也不像外界那般波涛不断,而是平静如镜,犹如止水心境。
而随着小船驶入异界当中,船首便推出一道波纹向前扩散蔓延,众人的目光也随之向前望去:一道宏伟的通天光柱耸立其中,其散发的光芒照亮了整片异界,璀璨夺目。
那便是日本的圣枪,【天沼矛】。
就在麻陶在为结界内部的世界感到惊叹时,却注意到苍崎橙子朝自己这边示意似的瞥了一眼,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跟自己说。
“怎么了?橙子。”
麻陶问道。
苍崎橙子用微不可查的动作两仪式看了一眼,压着声音说道:
“你应该早就注意到了吧?麻陶……她不是两仪式,至少不是正常的两仪式。两仪家的继承者都有双重人格,式自然也不例外。但现在这个绝对不是那两个人格之一。”
“以及,两仪式绝对不擅长结界方面的技术。她或许可以用直死之魔眼破坏结界,却绝对不可能用破解的方式来突破结界。”
听完苍崎橙子的见解,麻陶若有所思。片刻过后,她说道:
“两仪式身上有种……空灵透彻的感觉。”
“空灵透彻的感觉么……”
苍崎橙子摸了摸下巴嘀咕起来。
“原来如此,我想我大概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了。”
意识到两仪式身上发生了什么,苍崎橙子索性也不再遮遮掩掩。毕竟根本不可能在现在的【祂】面前遮掩任何事实,或者说,没有任何遮掩的必要。
“式的起源是【虚无】。”
苍崎橙子起身看向两仪式,说道。
“那并非是能用文字概括的虚无,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空白,空无一物,就好比万物诞生之前的宇宙。那样的境界中,唯一能被称为存在的东西只有一个……根源。”
“魔术师趋之若鹜,却又始终无法触及的一切真理的起点。”
“两仪家取名会往往引用太极的形式。两仪式的【式】和【织】分别代表着太极中的阴与阳,即为两仪,如此的相对状态区分是因为这样包含了最多的属性。而含括了这一切的大圆即是【】,即为【两仪式】这个人的本质存在,她原初的肉体和灵魂。”
“结论,你应该是式的肉体人格,或者说【根源】本身吧?”
随着苍崎橙子分析完毕,两仪式也缓缓转过身来,空洞且通透的眼眸如同通往真理的旋涡一般,仿佛能够吸引与之直视的人的魂魄。现在的式或许不应该叫【两仪式】,而用【根源式】来称呼更合适一些吧?
根源式始终保持着淡笑,说道:
“你说的没错,橙子。”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那种异样感也不是凭空而来。”
麻陶摸了摸下巴,问道。
“但是,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根源式只是微笑,不做回答。
“麻陶,别问她【为什么】这种问题,没有意义的。”
就在麻陶困惑之际,苍崎橙子解释道。
“【根源】本身就是无意义的。那东西只是单纯的包含一切、记录一切,其本身却没有任何目的一说。所以我们不能用常理去看待现在的式……不过,我想现在的她应该是没有意识和个人意志,完全处于有求必应的状态,再加上根源无所不知的特性,或许你可以问问自己感兴趣的。”
“橙子没什么想问的吗?”
麻陶问道。
苍崎橙子摇摇头,说道:
“没有。我很早就不追求【根源】了,自然也不会对【根源】有什么需求。”
“是么。”
麻陶点点头,看向根源式。
“那么……如果要达成我的理想,我现在采取的方式能否得到成果?”
“很遗憾,麻陶……你的方法虽然在逻辑上说的通,但那是不可能的。”
对于麻陶的提问,根源式也是毫不吝啬的为她解释起来。
“不要说能否成功,甚至连最终的结果都与你的理想完全相反,这就是现实。”
麻陶微微皱眉,追问道:
“为什么?”
“你的理想是根除人类的恶性,以此来避免人理走向毁灭的结局。因此你便将希望寄托于圣枪之上,希望能够依靠圣枪深扎于人理版图当中的特性清除人理之恶……这从逻辑上来说并没有什么问题。”
根源式淡淡的解释道。
“但你是否想过……既然人类文明是构成人理的主体,那么,人性之恶本身就是人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若是强行剔除,那将会导致人理的毁灭。”
“不过,这也并不算出乎意料的事吧……麻陶?你是怎么样的存在自己再清楚不过。你是注定会毁灭人理的,无论是主观意识上的行动,还是无意识间的行为,甚至是有意趋向于守护的作为,只要你还在活动,都将导向人理的毁灭。这就是你们的本质。”
“……”
麻陶沉默了。
说实话,根源式给出的答案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
当麻陶意识到自己是人类恶的时候,就已经将上面的问题思考了一遍。最终得出的结论与根源式的答案并无二致:她的行为终将导致人理的毁灭,这是不可避免的事实。
但是,自己能因此而停下脚步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麻陶绝对不会停下自己的步伐,绝对不可能放弃自己的计划,更不可能抛弃自己的理想。【戒律】是麻陶的原动力,是不达成誓不罢休的绝对目的。
圣枪是离这个目的最接近的道路,麻陶也为此奔波了大半年,不可能轻易放弃。
但这条道路的结果已经是一目了然了,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比如说……回到过去,在人理尚未形成之时进行修改呢?
“那当然也是不可能的。”
根源式似乎意识到了麻陶的内心所想,便说道。
“一切都是注定的,虽然过程可能有所差别,但结果都是必然的。在量子记录固定带的束缚下,这颗星球所经历过的所有历史节点都已经固定,完全没有改变的可能了。你们的过去、现在、未来都早已注定……”
“这颗星球的历程早已在五大魔法当中有所体现。为星球维系生命的第一法、给予星球希望的第二法、为文明提供无限可能的第三法……然而最后,星球还是死去了。”
“这种无法改变的事实,你们将其称为【命运】,即为【量子记录固定带】。”
“不,你的说辞看似无懈可击,实际上有很大的漏洞。”
面对根源式的解答,麻陶立即否定道。
“你忽视了【空白的一年】……人理烧却的那段时间。如果已经注定的历史没有改变的可能,那么盖提亚根本没有发动人理烧却的理由。”
“……”
这次轮到根源式沉默了。
不知是在刻意回避麻陶的问题,还是连她也无法麻陶的困惑。
半晌,根源式开口道:
“我不知道。”
“什么……?”
听到这话,麻陶猛地瞪大了双眼。
“我不知道。”
根源式的神情依旧平淡如水,只是语气中却隐约带上了一丝惭愧的意味。
“你们是怎样的存在根本无从定义,我只是根据事实回答你的问题罢了。只是按照你刚才提出的观点,从最终的结果来看,盖提亚不是依旧失败了吗?而且,还是你亲手断送了他的计划。”
“但他在明知如此的情况下还是做了。所以我也不会轻易放弃的。”
麻陶说道。
“以及,下一个问题……我想要知道剩下两把圣枪的具体位置和接近它们的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