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
皇帝怒目瞪着乔惜,“你又在玩什么花招?”
她分明说,他写了退位诏书,她就告诉他一切的。
他不想写,可这对夫妇奸诈无比,竟让百官拥护苏鹤霆为帝,退位诏书写不写,最终他都只能被逼退位。
既如此,他只能顺势写了那退位诏书,省得平白在乔惜手上受罪。
可诏书送走已经许久,乔惜却只丢给他两个字,“等着。”
并未如她先前承诺的那般,告知他一切。
他觉得被乔惜耍了,帝王尊严被冒犯,故而很是气恼。
乔惜手里正把玩着匕首,她并非故意卖关子,而是她清楚苏鹤霆肯定也是要过来的。
她想等他一起过来了,再说。
至于让皇帝等,乔惜毫无内疚。
四哥被关多年,无时无刻不盼着有机会逃出去,他等了那么十几年,皇帝等这片刻又算得了什么。
她话已经说得那般明白,皇帝其实未必猜不到真相,不过是不愿承认自己失败罢了。
“你说让太子模仿朕的笔迹到底是什么意思?”
皇帝重复问了无数遍的问题,“他还活着是不是?他在哪里?这一切都是他在背后操纵的是不是?”
否则以苏鹤霆和乔惜的脑子,怎么可能骗过他。
乔惜转着匕首的手一顿,耳郭顿了顿,唇边牵起一抹冷笑,看向皇帝,“他过来了。”
有脚步声过来,她分辨得出是苏鹤霆,便起身往门外去。
苏鹤霆刚推开门,便见乔惜含笑看着他,他伸手执着她的手,走到皇帝面前。
“我来了。”
皇帝刚刚的话,他在门外便听到了。
“是你?”
皇帝难以置信,“你是太子司御?”
旋即他便否认了,“不可能,你不可能是他,你们在装神弄鬼。”
他当初是确认了太子浑身着火,再无生还可能才离开行宫的。
便是太子最后真的被人所救,身上必定也是无一寸好皮肤。
可苏鹤霆身上并无烧伤疤痕,否则先前为他调理的御医早发现了。
何况,苏鹤霆这脸像极了他的祖母。
“你自以为自己很重要,其实,大佑可以没有你这个太子,朕可以没你这个儿子,乔惜也可以没有你这个未婚夫。
你真当乔惜喜欢你?”
苏鹤霆学着当初皇帝的口吻,“不,她心里另有其人,你的死不会让她难受,兴许她还会高兴没了你这个阻碍。”
皇帝猛然抬头,满眼惊恐。
这些话是太子死前,他对太子说的话,一字不差。
“怎么会?”
“六年前,那场大火的确烧死了我,同一时刻,真正的苏鹤霆,你的嫡次子也因没熬过身体里的子熄毒,气绝身亡。”
苏鹤霆面色平静,“他咽气后,我便在他的身体里醒来。
刚还魂在他身体里时,我还能清晰地感知到他对生的渴求。
他自小身上带毒,在荒无人烟的山里独自长到六岁,每一次毒发都痛不欲生,可他从未想过死,他想活着。
他羡慕别的孩子有亲人,他偷偷躲在别人屋外,看别的孩子被父母抱,同父母撒娇。
毒发时,他便将藤蔓当做父母拥着他的手,将自己裹得紧紧的,他从未想过是自己的父母不要他。
他一直安慰自己,定是坏人将他从父母身边偷走,丢在了山里,他至死都盼着能见到自己的父母。”
想到记忆里的那个少年,苏鹤霆赤红了眸子,“可真正将他丢进山里的是他的亲生父亲。
一日之内,让两个嫡子相继丢命,畜生都没你这般恶毒。
你如何还配让他至死都惦念?”
皇帝觉得这个故事荒诞无比。
但现在不是深究,苏鹤霆究竟是不是太子的时机,他解释道,
“是易青,是易青做局让我误会老二不是我的孩子。”
“你母后怀上老二时,刚好与易青接触过,你母后又不肯说出当时详情。
你如今也有妻子,你当理解父皇的,易青于我有夺妻之恨,我怎能留下他的孩子。
我不知道他是我的儿子,我若知道,绝不会那般对他的。”
他欲伸手去握苏鹤霆的手,“你说你是太子司御,那你应当记得父皇曾对你有多好。
若知道他是我的儿子,我定也会如珠如宝地待他,怎会将他丢去山里。
还有你,父皇从前多疼你,是易青指使于燕骗了父皇,他们骗父皇你是易青的孩子,父皇才会那般对你。
但父皇早已后悔了,御儿,这一切都是易青的错,是他垂涎你的母后,设计害了我们一家。”
苏鹤霆避开他的手,“易青有错,难道你便无错?”
他嫌恶地捏着皇帝的下巴,将一粒药丸丢进他嘴里。
“这毒药是仿照子熄毒研制的,每日毒发一次,疼痛持续两个时辰,当是我这做兄长的,为二弟报仇了。
至于你对我的疼宠,从前的确有那么几分父子亲情在,可我已经用命还了。
如今,你我之间只有杀弟害妻之仇,莫再在本王面前自称父皇,你,不配的。”
毒药刚入喉,皇帝便察觉身体隐隐有痛意,忙去抠自己的喉咙,想要将药吐出来。
“别白费功夫了,这药是苏鹊研制的,她的毒术是跟着曹英学的。”
乔惜讽刺道,“你与曹英狼狈为奸多年,当知她喜欢研制入喉即化的药。”
皇帝心里恨极,可大势已去,面上只得佯装懊悔,“父皇的确不该……”
“砰!”
他被苏鹤霆一脚重重踢到房柱上,再跌落在地。
紧接着是苏鹤霆冰冷毫无温度的声音道,“本王说过,别再在本王面前以父皇自居。”
皇帝终于明白那日曹英的感受,只觉五脏六腑都稀碎了。
苏鹤霆这个畜生,他竟敢对自己的父亲动手。
他忍着痛意道,“朕不该听信谗言,被人挑拨,可朕也是因为太爱你的母后。
才无法容忍她和别的男子有牵扯,易青就是知道朕对你母后的深情,才算计了朕。
朕没有错,朕只是太爱自己的妻子,因而被小人钻了空子,害死了自己的两个儿子,朕也是受害者。
朕知道真相后,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懊悔,你给朕一个机会,朕来弥补你,连带你二弟的一并弥补,可好?”
乔惜嗤笑出声。
皇帝远比她想的还要无耻。
事到如今,还不敢承认自己的错,将一切推到别人身上。
她这一出声,给了皇帝提醒,皇帝忙对苏鹤霆道,“朕看得出来,你也爱极了乔惜。
你设身处地想想,若乔惜心里也有别的男子,你会不会起疑?”
说到此,他不免想到自己先前在苏鹤霆面前说的那些,苏鹤霆就是太子,他却企图用乔惜和太子的感情,去挑拨苏鹤霆和乔惜的感情。
那时候,苏鹤霆定然在心里看他笑话吧。
皇帝想到这个,心里便觉屈辱无比,恨不能当即将苏鹤霆再烧死一次。
可他面上不显,痛苦道,“朕只是因为太爱了而已啊,你当理解朕的,没有男子在妻子有可能失贞后不怀疑的……”
苏鹤霆听了这话,想到了什么,打断了他的话,问道,“所以,这便是你当年让刘嬷嬷毁惜宝儿清白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