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铳破开车窗,我仅凭直觉纵身一跃。伴随着玻璃碎片摔落地面,不断靠着翻滚卸力时,耳边再度响起了那条毒蛇幸灾乐祸般恶意嘲笑。
长夜未明。
地面近在眼前。
列车正飞速向前方驶去,而我和死去的尸体则一路滚进相隔甚远的树丛中。
虽然用在龙门抓捕罪犯时累积的经验进行了高难度的跳车动作并神乎其技完美着地,但这一番挣扎仍然令我四肢麻痹。
被冲击吞没,意识差点远离。光是咬着牙坚持便让我感觉到嘴巴里遍布血腥味。
等高速惯性带来的翻滚终于停止,我的周遭只剩下平原上的矮木丛,以及在列车过境后再没有任何声响的寂静夜色。
我还活着。
但是一时间动弹不能,喉咙的痛楚清楚刺痛着神经,不断分泌出肾上腺素。
“咳!”
手腕轻颤,我靠着出鞘的赤霄支撑着从地面上爬起。
另一边,那个死去的鬼族也没有死——至少那股不祥的杀气还在。
那双死鱼眼,在黑暗中闪着猩光。
和我一样,不,比我恢复的更快,对方重新带着杀意袭来。
在地面反弹,身体跃起浮空时,那双致命的铁拳再一次从正面袭来。勉强抬起手以赤霄防住这招,身体被猛烈的力道水平后退出去数米。
我见过那张脸。
他很高大,力量也很强悍,双手有生前长期练习拳击留下的老茧。
死去的鬼族默不作声,双拳不断化为杀意袭击过来。
靠着不断刺痛我面颊的拳风,我终于回想起来——
那是我刚从维多利亚皇家近卫学院毕业回到龙门述职的夜晚。
去贫民区的途中路见不平,出手相助。
以一敌三,敌人败走。
被我救下的人面孔已经记不清了,但事后被顶头上司狠狠训斥一通的话语还句句清楚:“你只是个小小的交通部警司,你有几条命去招惹阎王爷?”
“我知道你年轻气盛,谁没有年轻气盛的时候?至少要看清楚对象!”
“罢了……这件事我会看着处理,你别再过问,这也是为你好。”
我至始至终都没有回他一句。
因为我不能理解。
我不愿意理解。
正义不会妥协。如果不能守护受到压迫的人,那近卫局为何存在?
没有人回答我的疑问,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一个人独自找了很久。
那件事后没过多久,我找到机会,在那条默认属于阎罗大爹的街区,把对方所有违停的车辆贴上罚单。
那一天,街上的行人不断向我投来崇敬的目光,我从未感觉到这份工作是如此充实。我真的认为自己替贫民区的大家出了一口恶气,连带着心情也轻松起来,鼓起勇气约了那个人一起在郊区驰骋。
结果那天夜里,眼前的鬼族便接了阎罗大爹的单子,跑来刺杀我。
——顺带连累了那个人。
完全的失败。
“真是有够蠢的啊……我。”
我喃喃自语。
面前的遭遇让我清醒起来。
并不是因为从高速行驶的列车上跳下导致我摔断了腿无法逃跑。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漆黑的夜晚。无论怎么努力,也只是被单纯压制。
一招又一招过去,像是在单方面的挨打,完全看不出获胜之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技巧经验也只能单纯推迟落败的速度。
无论受了多少伤,已经死去的鬼族都能再度在锐红的剑风中不断出入,逼近我的咽喉。
“……这种时候反而忍不住想要你在我身边了。”额上的汗珠不断滚落,艰辛困顿地苦笑。
如果是你,一定能圆滑处理过去。
光是躲避就竭尽全力,看着不断逼近的死亡,我咧开嘴嘲讽着软弱的自我。
——同时也借着嘲讽撇清了迷茫。
“但我已经受够了。”
我没有错。
近卫局的前辈也没有错。
夏阿宁那晚的做法也没有错。
“现在的我是杀手,无论是什么都能杀死。”
必须杀死。
从过去那个软弱的自我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