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孙孙想去学堂，上次贵人给的银子够了明年的，我平时多捏泥人，攒点，把后年去学堂的银子攒出来，免得哪天我死了他也活不下去。”
或许是经历的死亡太多，又或许是年纪大了不忌讳这些了，他才能坦然说出口。
兰惜眸光微动。
兰贺张口想说这钱自己出了，又想到他能给一人出，还能给天下人都出吗？这样想着干脆不出声了。
兰惜一边捏泥人一边跟郝老汉闲聊。
“您这捏泥人的手艺不错，能捏其他的东西吗？”
郝老汉憨笑道：“贵人想捏点什么？”
兰惜想了一下问道：“花花草草这些，兔子小狗小猫这些？”
郝老汉点点头，兰惜刚捏了一个人的脑袋，郝老汉手上已经多了一个憨态可掬的小猫了。
等兰惜捏出人的身体的时候，郝老汉捏了一只可爱的小奶狗，兰惜刚准备给泥人上眼睛的时候，郝老汉又捏出了一朵芙蓉花。
那手巧程度，兰惜真是叹为观止。
兰贺也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大风呼呼地吹，兰贺站在兰惜身边为她挡风，郝老汉皲裂的脸被大风吹得面色全无，然而手指却灵活地捏动泥人。
兰惜感觉自己的手指都僵硬了郝老汉却丝毫不受控制。
捏泥人不难，只要师傅肯教，主要是自己私下要练，不然都是白废。
走的时候兰惜将郝老汉捏的猫狗和花都带走了，照例给了他一锭银子，郝老汉捧着银子高兴地笑，露出已经掉了两颗牙的牙床。
云黑沉沉的压着，要掉不掉的，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兰贺看了兰惜一眼道：“不然我给点银子给他？”
他说的是郝老汉，兰惜也知道他说的是谁，兰惜摇摇头拒绝了，“你能帮一时能帮一世？能帮一个还能帮所有人？”
兰贺：“那你的意思是不管了？”
兰惜淡淡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等点心铺子开起来你让他去店里帮打下手吧！”
点心铺子？打下手？
兰贺皱眉，“他又不会做点心，你就算好心也不能拿点心铺子开玩笑，小心回宫江嫔娘娘撕了你。”
他对江嫔不了解，所以这么说，兰惜听到却是笑了，就江嫔那小鸟胆子，还撕她？
不过从此疏远她倒是可能的。
不过兰惜也没拿铺子开玩笑。
“他手很巧，点心做出来让他捏花样子。”
“啊，可是点心不是有模具吗？”兰贺不解道。
兰惜瞥了他一眼，“模具能处处精细？”
模具只能是大概的样子，但是若要做精细，镂空雕刻这些，那是不可能的。
“你的意思是......”
兰惜也是刚才才有的想法，“模具的点心粗糙点价格低一点卖给普通人家，人捏的，务必精细，该镂空的，该立体的，都要有，这样的高价卖给那些个高门大户。”
食物讲究色香味俱全，香味都有了，在色上再下点功夫。
“具体的你来负责，不过也要先问问郝师傅自己，万一人家捏泥人卖得更好呢？”
兰贺点头应好，心里却知道郝老汉一定会选来点心铺子，若是要做高门大户的生意，价格必然不低，给底下的人银子也不会少。
捏泥人风吹雨打不稳定，银子也不会太多。
正说着呢，兰惜突然感觉脸上凉飕飕的，她仰起头，空中飘飘洒洒的，竟然下起了雪。
这是今年的初雪，初时并不太大，过了没多久，地上竟然就堆上了层层的白，一踩一个薄薄的脚印。
兰贺赶紧撑伞，画着墨竹的鎏金油纸伞挡住了飘洒下来的雪花，同时也挡住了兰惜的视线。
她略有些可惜的咂舌，雪花纷纷扬扬的样子还是挺好看的。
不过她也没有说什么，她也怕风寒吃苦苦的药。
再说了，古代的风寒可不像现在一样打针吃药就好了，古代风寒一个不小心是要命的。
“赶紧送你们回去吧，我怕雪大了路不好走。”兰贺道。
兰惜点点头。
两人加快了脚步，很快就到了刺绣铺子。
然而此时的刺绣铺子并不像两人刚走的时候那样气氛轻松。
一进入铺子就能看到淑妃的脸是黑着的，面上压抑着怒火，像是随时要爆发一样。
一众绣娘弯腰刺绣，安静的程度堪比皇帝举行大典。
有一穿着粗布麻衣的母女如鹌鹑般缩着肩膀，虽然坐在椅子上，但是面上惶惶不安的，整个人坐立不安。
连带着五六岁的小女孩也时不时抬眼看淑妃，小鹿般的眼神里带着惊慌害怕。
“谁惹周大美人生气了？”
兰惜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她，淑妃原本垮着的脸好看了一点，立刻站起来迎过去，“我还以为你被人拐走了不知道来找我了呢。”
兰惜可怜巴巴的，“我若是真被拐走了还得劳烦美人去救我。”
淑妃：“我凭什么救你？”
兰惜夸赞道：“姐姐人美心善，再加上我人见人爱，姐姐舍得我吃苦？”
淑妃看看兰惜那张娇嫩的脸，亮晶晶的桃花眼，说实话，舍不得。
她哼哼两声，“你再不来，等别人来，这楼就要被人来拆了。”
“啊？”兰惜不解。
淑妃下巴朝着两母女抬了抬。
兰惜：“因为她俩？”
淑妃哼了一声，“年少不懂事，嫁了个族里有点权势的赌鬼，多年只得一女，被男人婆婆欺压，日日刺绣坏了眼睛，银子也被赌鬼赌完了。
赌鬼要卖女儿，才带着女儿逃出来，半路被追上，我刚好出去逛，让人把那个赌鬼揍了一顿，把她们带回来了。”
兰惜：“侠义心肠啊！”
淑妃：“你在嘲讽我？”
兰惜指天发誓，“我没有，你带回来就带回来呗，也不缺她们母女那口饭，让她们在这里做些扫撒的活。”
淑妃：“那个赌鬼估计要带人打上门来了。”
兰惜：“怎么会？”
淑妃瞪眼：“你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都说了她那个赌鬼丈夫要把她女儿卖掉。”
“那人你不是救回来了吗？”兰惜不解。
淑妃：“那赌鬼肯定不会死心啊，肯定要带人打上门来把这小女孩抢回去卖钱。”
兰惜：“你不是出去逛街遇到的吗？那赌鬼怎么知道她们在这儿？”
两人讲半天好像鸡同鸭讲一样，吵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