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月再次见到韩嫣冉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对方的变化。
往昔萦绕在她眉间化不开的愁绪,悄然消散,如今好似脱胎换骨了一般,变得飞扬明媚,让人只瞧上一眼,便不自觉地跟着心情愉悦起来。
“大人,这是我家族兄们的名录,都是自愿报名参加遣秦使队伍的人。”
韩嫣冉清脆的声音响起,她的手里拿着一份名册,双眼晶亮的看着苏瑾月,里面像似藏着万千星辰,满含期待。
一旁的仕女檀见状,赶忙上前,恭敬的接过名册,随后递给苏瑾月,退到苏瑾月的身后,安静的站着。
苏瑾月的嘴角扬起一抹浅笑,缓缓展开手上名册,只见上面的名字一个个写得工整有力,见字如见人,想来都是些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她轻声读着上面最显眼的一个名字,“韩铭?”
韩嫣冉轻轻抿了抿嘴唇,应声道:“是我的二兄。”
苏瑾月点头,继续向下看。
一溜的韩氏子弟。
最小的十三,最年长的二十七。
能选出这十几个中青一代,韩家这是彻底投诚,打算举族仕秦的意思。
“嫣冉,这遣秦之路,怕是艰险重重,这名册交上去,可就再无后悔的机会了……”
苏瑾月一边说着,一边翻看着那张名册。
闻言,韩嫣冉的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她站起身,微微挺直了腰背,声音坚定的回应道。
“大人放心,族兄们皆是知晓其中利害,可他们说了,身为七尺男儿,生于天地间,若不能做些丰功伟业,那才是枉活此生。所以,即便前方荆棘密布,他们也毫不畏惧。”
苏瑾月听着韩嫣冉的这番话,心中感慨。
这世间,如今的有识之士,大多如韩家兄弟这般心怀壮志,自小便有死而后已的思想,只为身后名。
“好,那这名册先放我这,你回去之后,只管让他们做好准备。”
苏瑾月将名册轻轻合上,看向韩嫣冉提醒道:“听说典客令专门设了考卷,筛选语言方面有天分的人才……”
闻言,韩嫣冉连忙起身福了福身子,感激地说道:“多谢大人的提携,嫣冉定会提醒族兄们,静候大人佳音。”
待到韩嫣冉离去之后,苏瑾月站在原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自从去年韩肖授官之后,韩家分为两派。
一派以韩肖为首,积极奔走寻求仕秦的机会,和苏家走的极近,常在外祖的信中听到他们的名字;另一派则是由韩家家主坐镇的抵抗派。
如今看来,韩家合二为一,应当不会再起波澜。
想起外祖父来信中附带的合作名单,每家都有。
她觉得,时机已到。
必须在这件事上加把火,彻底引燃六国遗贵中,这部分人的欲望。
利益当先。
她倒要看看,这群遗贵,有多少还能保住他们口中的风骨。
“父皇!儿来啦~”苏瑾月一路欢脱的跑向勤政殿,准备找好大爹讨官。
勤政殿内,嬴政正在和扶苏商谈着政务。
父子俩现在的关系非常的融洽,常常秉烛夜谈,唐老几个有时也会加入其中。
远远的听到苏瑾月的声音,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止住话题,转而望向殿外,等待着苏瑾月的到来。
“父皇,大兄,儿想给韩嫣冉请个官。”
“好,想要个什么官?”嬴政问都不问,直接答应。
“就吕雉之前的那个侍佐就行。”
苏瑾月说着,直接坐到了扶苏的旁边,关心的问了一句,“大兄,嫂嫂的身子如何?可还会害喜呕吐?”
扶苏微笑着给苏瑾月倒上热茶,提起李婉兮时,眉眼之间全是柔情,“她如今已经好了,每日嚷嚷着要去找你,继续帮忙安排义学的事情。”
“哈哈~那可不行!”
苏瑾月举起手,快速的摇动着:“她如今可是金贵人,怀着宝贝呢~我可不敢劳动她,等小侄儿出来了,再说其他。”
“呵呵,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就着桌案上的小食,父子三人闲谈了几句。
苏瑾月本来还想打趣好大爹几句,嘴巴刚刚张开,就对上对方一个瞪视,吓得她连忙闭嘴,只在心里嘀咕:好大爹如今真是越来越了解她了,还没开口就知道自己要问小弟弟的事情。
坐在上首的嬴政,满意的看着缩回脖子的苏瑾月。
废话!
三儿的脾性,他最了解。
只看对方那眼神就知道没憋什么好话。
他才不会给对方机会气自己。
嬴政自得的用一只胳膊支撑着扶手,歪靠在桌椅上,右手举着一个茶盏,慢慢的品着茶汤。
茶汤略苦,入口回甘,清香中又带着丝丝的药气,越喝越有味道。
这还是苏瑾月受不了原本苦涩的茶汤,专门找夏无且他们研究的养身茶。
比不得毛尖、大红袍,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茶气氤氲,嬴政一杯热茶下肚,浑身舒畅,他放下茶盏,望向苏瑾月。
“除了韩嫣冉,还有什么人?”
苏瑾月登时来了精神,“父皇就是厉害,这都能猜得到,还有她的几个族兄,想进遣秦使的备选名单。”
嬴政挑挑眉,和扶苏对视一眼,两人已经明白苏瑾月的意图。
深思片刻,嬴政已经在心中想好对策。
既然对方如此识趣,他也不会吝啬,多准备几根胡萝卜。
“你给他们回个信,就说除了遣秦使,官商部那边也有几个缺,问问他们感不感兴趣。”
苏瑾月眼波流转,立马接话:“义学也缺几处管事,扩建在即,人手急缺。”
“吾儿聪慧……”
三个人默契的相互对视,大笑出声。
扶苏看看苏瑾月,再看看嬴政,眼中有些忧虑:“说起义学,三妹的生祠如今已经建起四十几座,儿觉得还是少了些。”
嬴政坏笑一声,揶揄道:“怎么,咱们的大秦长公子,你门下的那些富户,有点不给力啊……”
扶苏的玉颜微红,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语气弱弱的,“父皇,你也打趣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