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焕、沈益、张智、江涛、凌波、王昇，在场的几个人都被带到警察局做笔录，他们知道的、看到的都差不多，所以笔录内容也差不多。
    但全部做完笔录也已经晚上七点多，洗车店暂时不能回去了，警察嘱咐他们最近不要离开星海，手机保持通话状态，随叫随到，然后就放几个人走了。
    他们的车也被扣在现场，凌波提前叫人开了辆商务来接他们。
    “聪聪，在哪儿？”
    上车后，叶焕一直沉默着，可以说是冷漠吧，凌波一直暗暗观察着，这个反应非常不对。
    现在她问出了这句话，凌波反而松了一口气。
    “在医院。”
    叶焕看他的眼神带着一丝尖锐。
    “太平间。”他补充道。
    “去医院。”
    看守太平间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刚吃过饭回到值班室，看到一群人等在门口。
    这些没有声嘶力竭，没有痛哭流涕，为首的人说他们想看一个中午送过来的叫孔聪聪的男人，态度诚恳，还塞了两包烟。
    他查了电脑，取出钥匙，带着他们来到了存放遗体的房间。
    “遗体跟生前有些不同，你们想好了，时间别太长。”
    他打开柜门，看了一眼他们中唯一的女生，或许是白色的灯光有些失真，她脸上白的吓人。
    聪聪的遗体被放在乘尸袋中，叶焕伸手想打开袋子，凌波抓住她的手。
    “要不还是别…”
    叶焕的眼神透着寒光，冰冷刺骨，凌波缓缓放开手，没等她再继续，沈益抓住了乘尸袋上的拉链。
    “姐，别看了，行吗？”
    “难道我连最后一面都不能见吗？”她盯着那双手，或许是盯着袋子。
    她想透过袋子看清里面的人，想问他，痛不痛，冷不冷，想跟他说对不起。
    “聪聪一定不想你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明天我们送他去殡仪馆，请师傅帮他修整一下。姐，今天先不要看了，好不好？”
    叶焕终于抬起头，看到一双双恳求的眼睛，她用力的咬紧牙关，想把泪水逼回去，可是眼泪却自有主张，不断线的流满双颊。
    凌波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双手揽着她的肩膀，想将人带出停尸间。
    “我送你回去好不好，你不要乱跑，这里交给我，明天我接你去殡仪馆，你放心，我一定给聪聪办一个盛大的葬礼…”
    “人都死了，办给谁看？”叶焕甩开凌波的手，突然激动了起来。
    凌波怕她压抑着自己，现在能发泄出来反而放下心来，所以耐心的劝她。
    “我们回家再说好不好，洗车店被安了炸弹，说明有人针对他们。外面太危险了，你先回家，我会派人保护你。这件事一定会有个结果，聪聪不会白白丢了性命。”
    “是有人被针对了，但不是他们，是我，是我连累了他。”她强忍着不发出哭声，泪珠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砸向地面。
    “你知道了。”
    凌波知道这事瞒不住叶焕，想着尽快找到人，没想到又发生这么惨烈的事。
    “你早就知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叶焕冲到凌波身前，抓住他衣服的双手颤抖着，好像有一条绳索紧紧勒住她的喉咙，让她呼吸困难，一颗心狂跳不止。
    “焕焕，你冷静一点，之前指使砸洗车店的那个人目标可能就是你，但是这次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我是不想你太紧张，想尽快找到这个人。”
    叶焕也是听询问她的警察说起的，不知道这两个案子是不是可以并案侦查，他嘱咐叶焕要注意安全，留心身边的人，最好不要一个人出门。
    “而且聪聪为什么扑了上去，他明显是知道这件事的，或许是有人利用了他，这些我们都需要调查。”
    “不是的，聪聪不会的。”
    沈益急忙解释道，“这都怪我，我们玩游戏的时候，聪聪总捣乱，我们只好带他一起玩，可是又没有耐心教他，每次看到炸弹时都让他扑上去，所以他才会…”沈益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充满内疚，眼泪一颗一颗的落下。
    “他只是条件反射，不会是他的，你相信我，焕姐。
    而且我怕他在钟哥那闯祸，我时时都跟着他，他几乎没有离开过我，也没有接触过外人。
    聪聪虽然脑子不好，但他不会害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尤其是你，真的，你相信我，姐。”
    聪聪虽然长的五大三粗的，实际上胆子很小，叶焕当然不相信这件事会与他有关系，无论是从理智上还是情感上。
    显然，现在理智已经战胜了情感，她的思绪还停留在凌波的话里。
    “你早就知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要是知道有人针对我，我就不会大张旗鼓的做这些事，把他们放在外面。
    我肯定会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安置他们。
    他们救过我的命啊！你是知道的。
    要不是他们我早就死在废车场了，我答应过保证他们以后的生活衣食无忧。
    你是知道的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叶焕声嘶力竭的质问他，几近崩溃，心里装满疯狂与绝望，那铺天盖地的恨意几乎要将她撕碎，她恨他的知情不报，也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理由去埋怨凌波，可她真的急需一个发泄的出口，她又急又怒，脸色由苍白转为通红。
    一双腿也抖得不成样子，难以支撑自己，凌波想上前扶住她，叶焕后退几步靠在墙上，慢慢滑落坐在地上，掩面痛哭。
    钟严到的时候，走廊里只有王昇和沈益，王昇听到脚步声回头看，看到是钟严，松了一口气。
    “她一个人在里面。”王昇指着停尸间的门，接过钟严手里的包。
    沈益听到王昇的声音也回头看，他看到钟严快步走了过来。
    “钟哥…”
    “放心，有我在。”钟严拍拍沈益的肩膀，走进停尸间，带着毅然决然、义无反顾。
    停尸柜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反射出银色的光，照出人迷迷糊糊的身影，整个房间安静极了，只听见女孩轻轻的啜泣。
    “沐沐。”
    叶焕坐在门口的角落里，紧紧的抱住自己，仿佛这样就能保护自己，隔绝外界的一切伤害。
    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叫她。
    聪聪，是你来看我了吗？
    她抬起头，看到钟严就蹲在她面前。那些强行按下的愤懑悲恸、苦涩挣扎、无助绝望都翻涌上来。她想开口说什么，嘴唇却颤抖的无法辨认。
    钟严将她捞起揽在怀中，叶焕再也无法压抑自己，整张脸埋在他胸前，任由自己的泪水打湿他的衣服。
    钟严脱下自己的外套，将她整个人盖住，叶焕像是终于找到一个安全的避风港，任由内心的崩溃如潮水般袭来，吞噬她的坚强与理智，她大声的哭泣着、嘶吼着，仿佛想将胸中的痛苦与压抑全部发泄出去。
    凌波拿着刚刚从医院小卖部买的纸巾走进来，听到叶焕的哭声有些惊讶，见他似乎是要跑过去，王昇出声提醒他。
    “钟哥在。”
    凌波停下向前的脚步，将一包纸塞进大衣兜里，表情晦涩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