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回到家中。
下人匆匆来报:“夫人,不好了,姑娘要自戕!”
闻言,周氏的心似被揪住了一般,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来到女儿院中,就见苏灿披头散发,手握着把银剪刀指着自己的脖颈,见到周氏,她泪痕交错的脸上满是绝望和愤怒:
“阿娘,你们为了讨好她,竟要将我赶走,你们到底是我的爹娘,还是她的爹娘?
就因为她如今是皇后,你们就要这般巴结她吗?我是不会离开的,你们若硬逼我,我宁愿一死!”
看着状若癫狂的女儿,周氏心中疼痛不已。
女儿原本纯良乖巧,成如今这副模样,她和夫君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她既心疼女儿的遭遇,又恼她不知轻重,罔顾亲情,行糊涂事。
绵绵说得对,她本性不坏,只是一时迷了心窍。
做为一个母亲,没有人知道,当她听到这句话时,心中有多感动。
没有一个母亲愿意听到自己的孩子被别人指责和否认,即便她真的有过错,所以绵绵说出那句话时,她不知有多感激!
这些年,她和夫君对女儿过于宠爱,保护得太好,却忘记了让她学着接受生活中的坎坷和不如意。
所以,养成了眼高手低,遇到事情总怨天尤人的性子。
周氏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帮女儿重新走回正途。
将屋中的丫鬟婆子屏退,她仿若未曾瞧见女儿脖颈上的剪刀一般,面无波澜的走到一旁坐下:
“自小到大,为娘将你视作珍宝,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你便是破层油皮,为娘的都要伤心许久,如今竟学会寻死觅活来威胁为娘,倒长本事了!”
“我......”
看着阿娘眼中的难过和失望,苏灿心中一酸,想起从小到大爹娘的呵护,不由愧悔万分。
她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的哭求:
“阿娘,我不想回乡里,求求您,不要把我送走,我舍不得您,舍不得爹爹、哥哥、嫂嫂......我求求您,不要送我走......”
良久,周氏长叹一声:“也罢,我去同你爹商议,但想留下来,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苏灿瞬间眸光亮起来:“您说,女儿什么都答应。”
周氏道:“如今你嫂嫂有喜,我要照顾她和大姐儿,从明日起,我会将府里的中馈交由你打理,你须得每日卯时起,跟着蔡嬷嬷料理府中一应事务。”
苏灿想起,之前也跟着阿娘理过一阵子家,并没什么难的,于是满口答应了:
“阿娘放心,我定能将家中一切操持好,不叫您和嫂嫂劳神。”
周氏点点头离开,连苏灿仍持剪刀指着脖颈也没理会。
看着阿娘的背影,苏灿颓然的放下剪刀,喃喃道:
“看来我这次是真的伤了阿娘的心。”
离开苏灿的院子,周氏轻叹,她这个女儿生性懒散,好安逸,又眼高于顶,总抱怨为她相看的男子闲淡无为,羡慕别人嫁高门当主母。
她这便要让她明白,大宅子里的当家主母不是那么轻松的,看似风光的背后,其实付出了别人难以想象的汗水和辛劳。
偷奸耍滑的仆从管事,繁杂的账目,都需要智谋、手段和耐心。
要让她认清自己,真正成长起来。
光阴荏苒,四年后。
天空忽然黑沉,暴雨骤降。
京郊附近的一所驿站外,来了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跟着数名骑跨骏马的护卫。
一名护卫跳下马,到车厢前撑起伞。
片刻后,只见从车内走出来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紧接着又走出来一位女子。
女子很自然的爬上男子的后背,并接过护卫的伞举在手里。
男子背着女子朝驿站里走,步履沉稳,路面湿滑也未见丝毫狼狈。
他后背上的女子笑问:“我重吗?”
男子停下脚步,做出一副很费力的模样掂了掂:
“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重死了,我都快背不动了!”
“讨打!”
女子手攥成拳毫不犹豫朝男子肩上砸去。
男人吃痛,赶忙讨好求饶……
二楼某间屋中,两个临窗而坐的男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其中一个男人啧啧叹道:
“难为这位仁兄,竟娶了这么个凶悍的女人!少不得出身微寒,要凭借岳家之力,这才不得不隐忍至此,唉,做男人到这份儿上,真窝囊!您说呢,沈大人?”
语气中颇有几分同情,又有几分不耻。
他对面的沈维桢不置一词。
这二人虽易了容,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们。
听闻,近两年陛下常常罢朝,微服去往各地体察民情,惩治了许多地方的贪官污吏,想不到竟在此遇上了。
对于他的沉默,对面的下属已经习以为常,看着那夫妻二人被驿丞引着,进了“天”字号房间,好奇开口:
“他们是什么身份?适才下官让驿丞安排那间房给您住,驿丞说今日有大人物来,那房间要留给那位大人物,竟然就是他们?”
沈维桢淡淡道:“约束好咱们的人,莫要有所冲撞。”
下属恭敬应是,抬眸看了自己的上司一眼。
这些年上司奔波各地,督办土地改革,如今已圆满完成任务,待回了京,官位上又得更进一层楼了。
入阁拜相,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