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娩轻吸一口气,掩去眼中的情绪。
“既然王爷如此坚持,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将药丸放入口中,动作从容,没有丝毫犹豫。
“姜娩!”
萧珩之几乎瞬时就将她的嘴掰过来,但药已入腹。
他指尖微微颤抖,呼吸瞬间滞住。
她竟真的服下了?
那一瞬间,惊慌从他眼底一闪而过。
他攥紧掌心中另一半药丸,连指节都微微泛白。
若这颗药丸是毒……他甚至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
“王爷怎的这表情?是后悔分我一半了?”
姜娩抬眸对上他的目光。
没有慌乱,没有紧张。
萧珩之愣住了,心底的惊慌被另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
他怔怔地看着姜娩,突然意识到一个可能性——
她没有换药。
这个念头反复在他脑海中盘旋,像是一道亮光划破了他内心的黑暗。
他心头猛然一震,一种复杂到无法言说的情感在胸腔内翻涌。
惊讶、释然。
甚至隐隐夹杂着一丝卑微的欢喜。
萧珩之缓缓抬手,将手中的半颗药丸放入口中,咬碎吞下,苦涩的味道迅速弥漫开来。
药下肚后,他盯着姜娩看了许久。
目光深沉,神色难辨,像是要把她看透一般。
片刻后,他抬手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
姜娩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微微一怔,但没推开,任由他抱着。
“王爷到底怎么了?”
“无妨,本王只是......”
他闭上眼,低低地叹了一声,心中五味杂陈。
他原本想用这半颗药去试探她,看她会不会坦白。
因为他就是这么卑鄙的人。
用最恶劣的手段,将她逼到生死边缘。
可现在,他的偏执被她狠狠击碎。
她没有换药。
姜娩对他,终究还是有恻隐之心的。
他曾经以为,自己本该孑然一身,若是贪心,总会付出代价。
后来他所获的代价,便是她的恨。
比起在阴暗的角落里,可怜地爱着她。他宁愿光明正大地被她恨着。
可他也无时无刻不在祈求姜娩能爱他。
他不曾见过姜娩爱人时的模样,所以当她流露出这一点好。
他便一厢情愿地把那当作是爱。
“姜娩......”
萧珩之脑海中涌起无数话,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胸口的情感浓得像要溢出来,却只化作更紧的拥抱。
姜娩被她拥在怀里,感受得到他不平静的心跳,但一言不发。
两人各怀心事,静默地抱在一起。
过了许久,萧珩之才松开她。
他看向姜娩,目光里满是深沉的痛与爱交织成的泥沼。
像是要将她拉着一同陷进去,又像是在盼她拯救。
姜娩莫名被他看得心虚,正想说话时,嬷嬷突然过来。
“王爷。”
“何事?”
“宫里来人,请您步往正厅接旨。”
萧珩之起身,略有些不舍地看了看姜娩,接着往正厅走去。
姜娩沉默着长长舒了口气,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果然。
萧珩之不是那么大意的人。
今日她取得那药,从头到尾都顺利得像个陷阱。
所幸今日在药铺想到了这一点,否则此刻便是将命都搭上了。
谁知道那疯子竟会给她也吃一半?
她起身拍了拍衣袖,转身回屋。
晚些时分,姜娩回了一趟姜府。
天色渐暗,姜娩看着那座府邸的轮廓逐渐清晰,心中却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不对劲。
她皱了皱眉,越靠近,越觉得哪里不对。
府门敞开,木门上的漆早已斑驳,边缘处甚至还残存烧焦的痕迹。
姜娩迈过门槛,视线扫过院内,大片破败映入眼帘。
她微微张着嘴,满脸不可置信。
院中空无一人。
修缮?哪里有修缮的迹象?
院内依旧是荒凉的模样,墙角堆积着父亲派人运送的木材,青石砖块都在角落积灰。
此番看来,是自父亲出征青州后,便就停工了。
她站在原地,指尖攥紧了披风的一角。
敢让将军府修缮停工的,除了萧珩之还能有谁?
他是故意的,就为了将她囚在王府。
姜娩心头一紧,脑海中闪过午膳时萧珩之问她修缮进程的模样。
他明知她说谎,却用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与她寒暄,将她的话全盘接下。
姜娩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像是被人狠狠捉弄了一场,却偏偏无从争辩。
她目光扫过这熟悉却陌生的家,心中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萧珩之将她的所有路都堵死了,连最后的一点退路,都成了一场无声的笑话。
她打道回了王府,脸色算不上好。
萧珩之见她回来,连忙去迎。
“去了何处?快收拾些东西,明日随我去拙月山庄。”
姜娩皱眉问:“为何要去?”
“今日皇上下旨,命我明日陪太后前去拙月山庄礼佛。”
“皇上既不曾让我随行,我哪有前去的道理?”
“留你一人,本王不放心。”
萧珩之说着就要牵她的手,却被姜娩避开。
“王爷说笑,我在王府时刻被监视,何来留我一人的说法?”
“姜娩,别闹。”
“我若执意不去,王爷可会强求?”
萧珩之咬了咬牙,缓缓开口:“你不愿,本王不会强求,但此行怕是会有些时日才回......”
“既不会强求......”姜娩打断他,“王爷便别再叫人为难。”
“姜娩......”
“我乏了,王爷也早些休息吧。”
姜娩进屋合上门,留他一人在屋外。
萧珩之不知她为何又如此不给好脸,直到守卫来说,今日跟着她回了一趟姜府。
想来她是都知道了。
当日夜里,萧珩之没有去她屋里。
夜半时分下了一场雨。
次日起来时,院子里还有薄薄的雾气。
姜娩独自在前厅用膳,萧珩之站在院中,已整装待行。
“姜娩。”他走近喊她。
“王爷何事?”
“这东西你拿着。”萧珩之递给她一个拇指大小的东西。
姜娩拿起来看了看,问:“这是何物?”
“鹰哨,你随身带着,若遇到危险就吹响它。”
“吹响它便有人现身?王爷在我身边安插了多少人?”
她话里有些讥讽的意思。
萧珩之坐下,解释道:“本王并未是监视你,只是那次雄狮之事后,我始终担心。”
姜娩见他目光真切,的确都是担忧之色。
更何况雄狮之事,也的确是意外。
她收了收脾气,移开视线说:“我知道了,谢王爷好意。”
把鹰哨揣在怀里,姜娩又说:“王爷此行,也注意安全。”
“放心,我会快去快回。”
说完他转身出府上了轿子。
姜娩拿着鹰哨走到厅外,环视了一圈院落。
与往日景象无异,下人洒扫,婢女进进出出。
她忽然想到,往日在月竹岭遇到的那名抢马的黑衣人,还有雄狮袭击时突然窜出来的男子。
以及上次她想出府,却被人击中后颈晕倒。
想来那就是萧珩之安插在暗中,时刻监视她的人。
姜娩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如此隐蔽地听命于萧珩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