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秋是从别墅后门走进宴会厅的,看着厅里吵吵闹闹的环境,他有些厌倦的皱了眉,目光在今日造访的宾客中寻找了起来。
大概在两个小时之前,他在乐队的工作室里面练歌,准备明天傍晚要在星城一家酒吧的驻演…然后,就收到了他哥哥许华秋发来的消息。
随之同来的还有被快递员寄送来的一套晚礼服,让他换上礼服今晚来许家主宅的交际宴会,说是手上有什么母亲生前留下的东西要给他,林空夏也在这儿。
他原本不想来,但如果真是母亲留给他的东西,更何况空夏哥确实在这儿…这对许青秋的诱惑太大了,所以他此刻姗姗来迟,第一时间想在人堆里找到林空夏与许华秋。
许青秋看到他的空夏哥了…但是他紧接着就看到坐在林空夏对面的人是谁,想上前找人的心思顿时收回,甚至还有意躲了躲。
那个女人…最好永远也不要再跟她见面。
……
“原来你在意的是这些事儿…呵,那你算是问对了人,时隔多年,能告诉你当时发生什么的人也就只有我了。”
“那些伤疤跟许叔有关,是么?”
许心秋听了林空夏吐露的询问以及猜测,眼神之中浮现出一抹追忆,因为提到了许青秋而变冷的神色也略有缓和。
算是默认了林空夏的猜想。
“呵…我厌恶他,当年那件事儿虽然我袖手旁观的也挺爽,但现在想想又有点怜悯了…若是当时父亲没有那么做,后面兴许也不会死呢。”
她提起自己父亲的死似乎也没有任何感伤,全程看上去就像个围观狗咬狗的旁观者。
林空夏觉得,她怕是厌恶自己的父亲也厌恶到了极点。
“呼…小夏弟弟,你应该知道…戒同所,那是种什么地方吧?”
“…我知道。”
林空夏闭了闭眼,连嘴角礼貌的假笑都再维持不住了。
戒同所…简单的三个字,背负的是一个人群怎么述也述不尽的苦难,林空夏此前心里不是没想过会与这有关,但真从许心秋口中确认时…脑袋里还是嗡了一声。
许心秋是烟已经抽完了,在宴会厅茶几上的烟灰缸里丢了烟蒂,嘴角那戏谑的笑很快就降了下去,因为她看到了林空夏痛苦的垂眸。
“他是十三岁的时候被送去的,十五岁被送了出来,前后三年…被送进去的原因不太清楚,但最后好像是,他真撑不住要死了。
当时那个戒同所的老板还不敢让我们许家这么一个富家的公子哥死在里面,连忙送去医院抢救。
嗯哼…就这样,更多的我不知道了。”
“后来…那家戒同所如何了,还开着么?”
“因为有记者联合受害家长曝光里面闹出了不少人命,四年前已经被取缔了,老板被判了死刑。”
死有余辜。
林空夏扶了扶额…像极刚刚许心秋话语中对某个描述,又没忍住笑出了声…“受害”家长?
听见林空夏的笑声,许心秋冷不丁心里咯噔一下…腹诽着几年不见,他这压迫气质也长进不少。
“谢谢你告诉我,二姐…我可能还需要点时间消化这些事儿。”
“你好像对他的关注以及在意过度的高了,好像超出了正常朋友该有的范围…嗯?等等…”
“你感觉的没错二姐,我跟他是在恋爱中,不过我没准备跟他提我与你聊的话题。
嗯?怎么一脸讶异的表情,这件事很出乎你想象吗?”
“…只觉得有点恍惚罢了。”
这下轮到许心秋苦恼捏眉心了…最讨厌的家伙跟从小看到大的发小弟弟谈上了恋爱,搞得她一时间脑子梗住。
林空夏不打算让许心秋更苦恼,他们都需要一点时间消化彼此获知的情况,便起了身整理了一下衣摆。
“我先走一步了二姐,今天的事儿很谢谢你,日后再联系?”
“嗯,再说吧。”
头疼,需要缓缓。
……
那些留在许青秋身上令人触目惊心的伤疤,都是那三年在戒同所的生活中得到的…算算时间,许青秋从戒同所出来的那年,刚好就是林空夏出国留学的那年。
疤痕那么密集,不知道当时的伤口又会多么让人心惊,当时只有十三四岁对许青秋又会多么绝望,光是想想林空夏都要窒息。
人与人之间不存在真正的感同身受,林空夏对许青秋也是,他永远没法真正体会到与当时的他一样的感受,但不影响在这五年后的现在,一份迟到的心疼正在滋生。
身上的伤疤如今尚留痕迹,那心里的呢?现在真的全部消失不见了吗。
林空夏离了宴会厅,去了趟厅外走廊尽头的洗手间,摘掉金丝镜洗了把冷水脸,让自己清醒了一下。
刘海被冷水稍稍打湿贴在额头,林空夏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最后与镜中倒映出的,他颤抖的双眸对视。
冷静下来之后…他现在好想去见青秋,虽然宴会还没有散场。
洗手间外的走廊隐约有脚步声传来,林空夏握着手机双手打字。
【空夏:青秋,在哪?我去找你。】
恰好,此刻一声vx的提示音从林空夏所在的洗手间外传来,他并没有在意,却始料未及的从身后听见了一个人的声音。
“不用找,就在这儿。”
“…欸?”
……
“你都跟小夏聊什么了?看上去脸色不太好。”
宴会厅里,刚打发走了三个找他聊艺人代言合作的广告商,许华秋便看见许心秋聊完了天回来。
她的神色中还留着点不可置信,让许华秋很好奇林空夏是怎么刺激她了。
“哥,你知道小夏弟弟跟那个人现在在谈恋爱的事儿吗?”
“隐约猜到了…今早我去接小夏的时候,青秋也从他的卧室里出来。”
“…别跟我提他的名字。”
许心秋把手中的香槟一口气灌下去,试图冷静自己…但完全冷静不下去。
反倒差点把自己手中的杯子捏爆。
“心秋…我还以为过了这么多年,你也成熟了,已经能看得清个中缘由…”
“…谁说我看不清?道理我都懂,但这跟我讨厌他没任何关系。”
“啧,行吧,你自己定夺。”
许华秋面对自己妹妹就没有对外那么强势,见此也只是耸耸肩,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
人的见识以及认知是会随着年纪以及阅历的增长而提高的,许心秋可能在成长的过程中,早就已经认知到了母亲的死不应责怪许青秋。
但来自孩童时期那最单纯的厌恶与恶意很难改变,即便是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