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维!西维!罗斯柴尔德先生——!!我-我-我们要怎么办西维?!哦,天哪,难道我要死在这里了吗?哦天哪——我——”
威廉的脸上不断映照着实验室来回闪烁的红色警报灯。他现在完全失去了表情控制能力,在过不到三十秒的时间,这位最近炙手可热、在最近一次民调中打败了一位老牌alpha贵族议员的权贵,就会在这个地下两百多米的实验室里和一堆炸弹一起悄无声息地化为灰烬。
“不不不不不不,我-我-我不要死……我在这死去了,就……就没人会记得我了……天啊……不……”
他伏在地板上,捂着脸毫无形象地痛哭出声。
20秒。
“闭嘴。”西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制作空间转移装置而已,对她来说实在轻而易举,而恰巧这里是一个西尔维亚的实验室,原材料应有尽有。
而唯一算得上有点困难的地方是坐标的计算,即使她早就推算出了统一公式,但身处于一个完全陌生的宇宙,她必须根据自己的位置再次替换加减必要的数值。
15秒。
“更正,事实上您不会死的悄无声息,威廉.克莱蒙特先生。根据我的计算周围的反物质炸弹当量足以再次引爆一批恐怖分子埋藏在议会大厅下的烈性炸药,您死亡的声音就像一个世界里的风俗文化特产春节十二响,足以让这颗星球所有人感受到震动。”
贾维斯的声音依旧优雅。
但是这口优雅的伦敦腔却轻而易举地破了威廉的防。
“闭嘴你这个该死的傻xai——!!!fuc*you!!!”
一辈子在意形象的omega脸上全是鼻涕和眼泪,他没想到自己死到临头居然还要被这傻x人工智能狠狠嘲讽,疯狂地向天花板上比着中指。
10秒。
在单方面一连串的人类“fuc*”声中,西维飞快地在脑海里推演着公式,然后迅速代入一个个她刚才计算出的数字。
在左手不断地演算中,右手飞快地组装着仪器模型。仪器很快从一堆不明所以的垃圾开始有了雏形,西维的脑海上渐渐渗出了细汗。
“十字螺丝刀!——威廉!”
捣乱的人类在屋里不断乱跑,听到西维的喊声一个急刹,立刻连滚带爬地跑过去在一堆的工具包里找十字螺丝刀。
“在-在-在-哪里?西维,我我我我找不到——”
“那个西尔维亚的贴身包裹里,一定会有。”
西维的公式演算完毕,右手组装仪器也来到了最后一步。她全心全意地将注意力投入到了最后的数字计算中,等到最后威廉将十字螺丝刀带来,她正好可以完成最后一步,然后他们就可以一起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7秒。
威廉找到了那把螺丝刀,——或许叫西尔维亚的家伙可能都对这种十字螺丝刀有什么奇怪的执念,一个两个的都只肯在自己身上贴身携带,而不愿多放一把在工具包里。
“事实上,您现在寻找到的、贴身的那把就是西尔维亚小姐的备用工具。”人工智能在残酷地报数中依然彬彬有礼。
“fuc* you。”威廉一边举起那把螺丝刀,一边对天花板再次竖起中指。
却因为专注向天花板方向看去,而误入了大脑扫描器的辐射范围。
……这玩意怎么还开着?!
*
5秒。
西维完成了所有工作。
她还是没等到那把十字螺丝刀。一边在心里连珠带炮地骂小废物威廉,一边转身去查看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威廉!威廉!小废物!混球——醒醒!”
发现这个小傻逼误入了大脑扫描仪器的辐射范围,西维赶快跑过去顺手关了仪器摇晃他的衣领。
“……西维?还有我的脸为什么好痛啊——?!”
清醒过来的威廉难以置信自己只是被西维晃醒的。他手里还拿着那把西尔维亚的十字螺丝刀。
“我……我这是在哪?我……”
3秒。
西维现在当然不是解释故事背景的时候。从大脑扫描仪脱出后确实会有一点分不清现实和记忆的后遗症,看威廉现在明显恍惚的表现,西维猜测那后遗症可能在智商比较低的人身上格外明显。
2秒。
“好了小傻逼,我现在没有时间和你具体解释什么,跟我跑!!立刻!!”
西维按下发射按钮。枪形的(她一个朋友很喜欢的形状)空间转移装置立刻在墙上吐出的圆形的空间传送门,蓝色而轻薄的门割裂开了此地的空间,静静地等待着。
西维拽着威廉的胳膊向传送门狂奔,仅仅几米的距离就轻易地分割了生与死的界限。
1秒。
威廉从未被人拽着跑的这么快过。高速移动的过程带来的巨大加速度让他感觉到自己的肺脏都要被压力挤了出来。
面前就是未来,但他却不可遏制地想起了过去。
*
那时西尔维亚还不是西维,那时他的导师还没有露出完全不在意他的面目,那时他还不是最炙手可热的议员先生,而是可悲地陷入政治风波可能要急流勇退的loser(失败者)。
这时发生了一件绝对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您说什么——您是指……那位普蒙托利小姐?”
他接到那份同意结婚的文件时,十分惊讶。一股被彩票头奖砸中的惊喜将他整个人激动得不知所措。
通讯器里的那位德高望重的先生轻轻点头,纠正他的称呼:“西尔维亚小姐就可以。”
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怎样的错误。自从西尔维亚小姐宣布脱离家族后,周围的人就都很自觉的不称呼其姓氏,而是在名字后添加尊称来表达尊敬。
当时他惊喜地脸都红了。捧着那本婚书在关闭通讯后兴奋地乱跳。
这份鲜活的心情即使在他婚礼上看到迟到良久直到被大舅哥克雷尔开着战舰押送过来的新娘时也没有改变。
他身上的白色西装严丝合缝,虽然无论是他的家族还是普蒙托利家其实都对这场莫名其妙的婚姻持反对态度,却又对这场婚礼下了极大的工夫。
被大舅哥押下战舰的新娘并没有穿着她今天该穿着的礼服,身上是一件皱皱巴巴的、沾上不明液体的衬衫,外面套着一件同样脏兮兮的白色实验服。
这实在是不成体统。
更不用说新娘眼下藏都藏不住的乌青。
在整个婚礼场合都在隐晦地看他的热闹(因为没有人敢看西尔维亚的热闹)时,他却不合时宜地想着,憔悴成这样的新人,在整个帝国的历史上都难找吧?
普蒙托利夫人在西尔维亚歪七八扭地走进来后脸色一直都很难看。他却反而对她这样敷衍的态度没什么怒气。
他轻轻对着一张臭脸的西尔维亚捧上了一杯茶,露出身为贵族绝对标准的笑容:“西尔维亚小姐,听说您喜欢喝茶,要不要试试看我的手艺?”
现场寂静了一瞬。
西尔维亚这才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她古怪地看着他,他暗暗猜测原因是不是她觉得他很奇怪,为什么这个omega怎么能这么蠢。
但她刚才紧皱的眉头却松开了。
她摆摆手,嗓音是熬了几个大夜的些许沙哑:“不用了,继续婚礼吧。”
乐队继续开始演奏,早就准备好的白鸽继续飞翔。
证婚人是那位德高望重的先生。他主动向普蒙托利夫妇提出了做证婚人的请求。
“新郎,你是否愿意与西尔维亚小姐结为夫妻?”
他偷偷看着旁边站没站相的西尔维亚,忍不住地笑着,像是一个美好的梦迎来了终结。
“我愿意。”
“无论她将来是富有还是贫穷、或无论她将来身体健康或不适,你都愿意和她永远在一起吗?”
他深吸一口气,“是的,我愿意。”
面前的人开始模糊起来。
他看着她,觉得自己怎么都看不够。他喜欢她翠绿色的眼眸,喜欢她苍白劲瘦的十指,喜欢她身上散发着化学品味道的实验服,甚至喜欢她……完全不喜欢他的样子。
她的白色实验服在他眼中渐渐成为了一件轻盈的婚纱。
“西尔维亚小姐,你是否愿意与新郎结为夫妻?”
“【数据丢失】。”
他听不清楚她的回答。
他想稍微凑近一点。
“【xx,xxxxx!!xxxx——】”
有人这么大喊着,像是来源于遥远的宇宙。
“无论他将来是富有还是贫穷、或无论他将来身体健康或不适,你都愿意和他永远在一起吗?”
白色的花朵在摇曳,白色的鸽子在飞翔。
她的婚纱轻盈如羽翼,她的眼眸沉静如深海。
她向他伸出手。
“【数据删除】。”
“xx,xxx!——这个声音依然在呼唤他回头。
他应该回头的,他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喊着让他止步。
但他最终还是伸出了手,握住了西尔维亚来自地狱的邀请。
*
0秒。
*
“轰——”的一声,然后世界一片寂静。
他看到她纯白的裙子下摆沾染上了红色的鲜血。